沈知非顿时手足无措,道:“师姐,你别哭,别哭!”
他不说还好,越说,铁珊瑚越觉得委屈,泪水越发掉得凶:
“你明明说好在旁边等我的,我一出来你不见了,你不怕被妖怪吃了,又不怕我被妖怪吃了!我刚刚才救了你,是你的救命大恩人,你这个白眼狼!”
她一面骂一面往山上跑。
沈知非在后面追,但身法远远逊于铁珊瑚,直到山门前也没追上。
守门的师兄看到铁珊瑚两手空空,不由取笑道:
“师妹,这回都吃光了?一点都不留给我们?”
铁珊瑚一呆,发现自己手上真的什么也没有,买给棠棠的两只泥娃娃,不知丢哪里去了。她垂头丧气骂了一句要你管,也不好去见棠棠,便回到自己房间,一番热水冲刷,换了衣服,坐在窗前发呆。
“没良心的!白眼狼!”
“师姐,你骂的是我?”
随着话语,沈知非走了进来,把两只泥娃娃递给她:“我找到的,应该是师姐你的。”
铁珊瑚瞪大了眼睛。他刚才不在,是去找泥娃娃了?他怎么知道自己的泥娃娃不见了?
她瞟了一眼,见其中一只泥娃娃右耳朵上头发白了一块,以为沾上了草絮什么的,伸手一摘,才发现那不是草絮,而是破了一个洞。
“坏了,不要了!”她转过头,“我累死了,你走吧!”
沈知非没说什么,只用两只毛茸茸的黑眼睛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抱着两只泥娃娃,就那样走了。
真是一块木头!自己救了他的命,不要说一句好话,连声谢谢也不会说!
铁珊瑚心情更恶劣了,继续发呆。
大师兄提着食盒来看她,道方才去看过棠棠,棠棠说今日一日还未看到她呢,又劝她有时间的话,别乱跑,多陪陪棠棠。
铁珊瑚本来就心情不好,听他三句不离棠棠,心头的气渐渐涨起来,道:“我想看就看,不想看就不看,谁要你多嘴多舌!”
自棠棠归来,铁珊瑚有空便粘在棠棠身边,大师兄也是知道的,此时见她气得脸鼓鼓的,心知自己一时说重了,有心道歉,又怕她气在心头听不进去,便揭开食盒,故作惊喜:
“哟,今日厨房里炖的好汤,真香!想必是小师弟的手艺!”
铁珊瑚懒洋洋道:“还不赶紧送到棠棠面前献宝?往我这里来有什么功劳!”
大师兄听这话,竟大有醋意,生怕她误会自己和棠棠有古怪,连忙端出汤碗,搁在桌上,道:“棠棠是棠棠,你是你,怎能混为一谈?我待你怎样,你自己还不知道?”
“我不知道!”铁珊瑚心中一阵烦躁。
若是以前,听到大师兄这样诚恳的表达,她心中自是一阵阵得意,可自从沈知非出现,待自己十二分好的大师兄反而成了障碍,一个不好,只怕百岁峰人人骂自己忘恩负义,但自己从未对大师兄有过任何承诺,为何人人都当自己和他是一对?
难道,沈知非对自己若即若离,也是因为看破了这一点?
真要如此,往后自己倒应该和大师兄拉开距离,免得人人误会。
汤碗拿出,香气便飘了出来。铁珊瑚匆匆喝了汤,说要去看棠棠,趁机从大师兄身边走了出来。大师兄想要跟着,待碗碟收拾整齐,早不见人影了,不由无奈地摇摇头。
铁珊瑚急急脚跑到棠棠房里,棠棠正好在喝药,满屋子药味。她喝了没两口,便皱眉说不喝了。丫鬟要劝,抬头看见铁珊瑚,松了一大口气。
铁珊瑚劈手拿过碗,嗅了嗅,满脸厌恶道:“哇,真的好苦,这样的药,你们大小姐怎么喝得下去?去,重新熬过,熬得甜一点再送来。”
棠棠噗嗤一笑:“你这丫头,又胡说,药只会越熬越苦,哪会越熬越甜的?”
铁珊瑚笑嘻嘻道:“良药苦口嘛,我知道。好姐姐,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喝几口,难为这丫头熬的药。”
棠棠不忍拂她的好意,重新喝了几口,才让丫鬟退下了。
铁珊瑚看着她瘦骨嶙峋的手腕,心中难受,勉强笑道:“你知道我今日下山,遇上什么了吗?”
“遇上什么了?”
“遇到妖怪了,幸亏我呀跑得快,差点就被妖怪吃了。”
棠棠伸手刮她的鼻子:“臭丫头,又来唬人,我虽不修炼,也知道百岁峰周边向来平安得很,有你们在,哪只没长眼睛的妖怪敢到百岁峰撒野!”
“真的,不止一只,是三只呢,浑身黑乎乎的,眼睛这么大,手脚这么长……”
棠棠指着她,哈哈大笑,笑急了,喘不过气来,满脸憋得通红。
铁珊瑚连忙伸手替她抚背,好容易才缓过来。
两人说说笑笑,都是些女儿家的闲话傻话,看棠棠眼皮下垂,精神渐渐不济,铁珊瑚才告辞。
走在月色下,铁珊瑚耳边不断回想着棠棠方才说过的话语。
也对,百岁峰周边向来平安得很,怎么突然杀出三只妖怪?
只恨当时心慌意乱,根本没识别清楚,是人是妖,脑子里一阵混沌。
看沈知非当时的狠绝,竟是老手。
难道那三只妖怪是冲他来的?
她决定,明日下山,让铁家隐在镇上的弟子帮忙查探查探,把小树林翻个底朝天,她就不信,找不到半点可疑痕迹。
“师姐。”
沈知非突然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铁珊瑚吓一大跳,瞪着他,看清楚他手里没武器,才确定他不是来灭口的。
“师姐,今日真的谢谢你了,如果没遇上你,我早不在这世上了,从今往后,师姐有事情,只管吩咐,知非一定尽力而为。”
这话,居然是沈知非说的!
铁珊瑚扭了手臂一把肉,痛得龇牙咧嘴,才相信,自己的确不是在做梦,沈知非真的向自己道谢了。
她顿时欢喜起来,笑着道:“真的什么都愿意去做?”
“只要知非做得到!”
“好,那我现在要你做一件事情!”铁珊瑚望着他,坏坏地弯弯嘴角。
“把师父的鸡偷了,给我做一只叫花鸡,我饿了!”
“好!”
望着沈知非如释重负的模样,她笑起来:“喂,小师弟,你该不会以为我要你那个吧?”
“哪个?”
铁珊瑚不说。那样的话,怎么能真的说出口?
月色如银,泻在地上,一对人儿,一个蹦蹦跳跳,一个快步行进,渐渐远去。
窗帘后一张比月色更白的脸,又悄悄藏进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