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
“她,她是梅花仙子。”
原来,汪辅臣在老师家一向心无旁骛读书,除了师父师娘与几位师兄弟,他再没见过旁人,就连老师家门口,也没怎么出去。有时候师兄弟出门闲逛要拉他一起去,他都说要看书习字,这一点常为师兄弟们讥讽,却深受老师赞扬。
上月二十七日,老师去一位朋友家赴宴,后园梅花早开了,师兄弟们扯他到后园看梅花。
当时他牵挂着写了一大半的文章,哪里有心思看什么梅花,谁知师兄弟硬是不让他走,还让仆役取来酒菜,要在梅花下开一个什么梅花诗会。
他对这种浪费时间的集会好生厌烦,随口敷衍了一首,却博得师兄弟们大声赞扬,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女声赞道:“公子好文采!”
他顺着声音转过头,见梅树后面露出一角白裙,裙上画着几朵细细的红梅,又别致又清秀。老师家除了师娘,并无其他女眷,怎么会有一个年轻女子在此出现?
他正想问其他师兄弟,却发现他们喝酒吃肉一片欢喜,就算看到梅树也不过望一眼而已,脸上没有丝毫惊诧的表情,难道他们听不见女子方才的声音,也看不见那位女子?
他压着怦怦乱跳的心,特意拉了一位师兄,指向梅树,道:“杨兄你看,那棵梅树树干遒劲有力,真好看。”
杨师兄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又收回目光,道:“老梅树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他又连续叫了两位师兄看梅树,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梅树后那位年轻女子。
那位躲在梅树后的女子又娇滴滴道:
“公子,别试探了,缘分天定,除了你,没有旁人能看到我!”
似乎为了证明她自己的话语,她从梅树后走出来,径自走向汪辅臣。
她衣衫胜雪,肌肤也胜雪,耀眼的黛眉红唇就像刀子似的,狠狠插入汪辅臣心中,让他瞠目结舌,说不出半个字来。
梅花美女在他身边走来走去,状若无人,有时从师兄弟们身边走过,有时挥动衣袖轻舞,有时干脆倚在他身后,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恍如梅花一般的淡淡幽香。
而师兄弟们真的没看到面前的女子,笑嘻嘻地劝他喝酒吃肉,闹了好一阵子才醉醺醺的离去,前来收拾残局的仆役,也对面前女子视若无睹。
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看到她!
汪辅臣虽然专心读书,可平时也会看看《遇仙记》、《天河缘》等杂书,也曾梦想过有朝一日自己遇上天仙下凡,可真正遇到天仙下凡时,才发觉,之前所有书里描写过的痴迷狂喜,都不足以形容自己对梅花仙子的感情!
虽然只有一顿饭功夫,虽然梅花仙子与他不过说了寥寥数语,共酌了两杯酒,但她的音容笑貌,就像刀刻一般深深印在了自己心中。
遗憾的是,师父提早回来了,自己不过到园门口与师父说了几句话,一回头,梅花仙子已经失去了踪影,只有雪地上浅浅的鞋印,提醒着她曾经来过。
“如今我这副鬼模样,怎么见她?就算见到,她也认不出是我!缘分天定,上天既然许我们相遇,为何又那么残忍不许我们再见面!”汪辅臣的泪水汹涌而出。
郁离了然于胸。
那位美女哪是什么下凡的梅花仙子,分明是几位师兄弟买通仆役,请来戏弄他的青楼女子吧。如非他老师提前归来,只怕后面还有更伤人的招数。
“且不说那位仙子,你如何变成这副模样的?”
汪辅臣想了又想,摇头道不知,老师归来后,让他回家,道方才回来时在街上遇见他家仆人来买药,他母亲既然病了,身为人子,怎可不回去问安?结果匆匆赶回家,母亲正在吃红烧肘子,精神爽利,,问起病况,母亲面色绯红,神情忸怩,只说睡得不好,其实并无大碍,是他父亲小题大做了。
后来还是琵琶姨娘偷偷告知,道母亲有喜了,前段时间霞光寺来了个老和尚,甚是灵验,他母亲便是拜了三回就有喜了,杏花姨娘听闻,也去拜了几回,可能很快也要有喜了。
若只是大户人家妻妾内斗,郁离大可以起身离去了。但汪辅臣妖变,明显不是普通人间手段,更不是之前人面妖妖变时所使用的断灵续骨术,难道此事竟与霞光寺老和尚有关?
她并无飞行坐骑,一时之间也不能把汪辅臣送到寒云山,若是一人一妖走过去,只怕要走到明年。
“我不能助你恢复原状,只能暂时替你在小院中设置结界,既保护你的安全,也不让其他人打扰你的安宁,待我查探霞光寺之后再做打算。”
汪辅臣不是不失望的,但他却很好地把失望掩盖起来,彬彬有礼道:“有劳大法师,一切都拜托你了。”
结界将汪辅臣的房子包围起来,可出不可入,小丫鬟可以将饭菜送到房门前,却不能进房门半步,汪辅臣则可以探手出去拿食盒。
有了这重保护,汪辅臣在房间内不用再顶着被子了,他拿出书籍,道趁这机会好好看书,等待郁离回来替他解除妖术。
郁离出院子时,汪文灏及妻妾依旧守候在院门口附近,一见她出来,唰的围上来,问怎样怎样。
“他确实中了邪,需要好好料理,我手上还缺几味药,先要暂时离开几日,待一切准备妥当,再回来做法事。”
郁离此言一出,她便感觉道有人身子一震,只做不知,接连吩咐了汪文灏二十件事情,让他好好遵行。
为了独苗儿子,汪文灏无有不应,又吩咐老曾送上一包银子,方便她购买药材。
郁离并不推辞,把银子褡裢背上,快步离开了汪家。
望着她的背影,琵琶欲言又止,大夫人则不满地开口:
“老爷,你就不怕她骗钱?”
“她是大名鼎鼎的竹娘子,怎么会骗钱?”
“嗐,老爷你不知道,这个竹娘子名声不大好听,她原本是红坎铁家的儿媳妇,被夫家休了赶出来了,万一她穷困潦倒,能骗就骗呢?就算药材一时不凑手,也该能保臣儿一时平安吧,为何依旧将臣儿关在房内,不让我们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