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越佑寒三十二年,腊月二十,夜,国医所大夫平青自取金针刺穴,自尽于五刑大牢。
死前,他留下血书,称自己与琉斌公主两情相悦,碍于栾国舅百般阻拦,二人不得已才暗通款曲。
对于酒后冒犯琉斌公主之事他十分羞愧,对于失手烧了皇廷制造局库房之事也表达了悔意。
正是这种羞愧、悔恨,令他自觉无颜苟活,因此认了罪、自尽于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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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莱安城城东太平诊所,门窗安好、隔墙无耳的机密诊室中。
成、乔、卫三人看着主位上一脸吃了马粪表情的邛大夫。
“跟娘娘秽乱的,不仅有阿虎、阿狼,还有国舅爷?国舅爷和娘娘秽乱了二十余年,乱出来一个太子殿下?”
清平打了个寒颤,“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
然后起身赶人,“你们走吧、走吧。我要关门了,太平诊所要倒闭了,我明天就要出发去找殿下了。”
成雪融拦住她,“姐姐!”
“你和越崇文处过对象,如今他落难了,你去找他也是应当的。不过姐姐,你出发之前,是不是该用那个,呃……冰珀石灵药,把你的腿给治好了先?要不你也走不远啊。”
清平若有所思地点头,却又迟疑,“可是殿下他……”
“他好得很!”成雪融拍着胸脯打包票,“你可别小看了我仡濮族的圣药啊,那东西,千百年才出一颗……哦,不,两颗!你瞧我多好,二话不说就给了你家殿下一个,你家殿下一吃那东西,立马就能上山打老虎!”
清平似有不解看着成雪融,“既然如此,姑娘也还有一颗,为何还总说自己时日无多?何不吃下‘新生’,重获新生?”
成雪融被噎住,顿了顿,道:“它会让人失忆!”
“失忆便失忆,难道为了不失忆,姑娘宁愿没了性命?”
成雪融又被噎住,再顿了顿,道:“好吧姐姐,我实话跟你说。你还记得吗,我说过那圣药本名‘忘旧情’,又名‘新生’。须知,它最最重要的功效,乃是忘情。吃了这药再得新生,便会断情绝爱,从此再体会不到世间诸般情爱滋味。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说,越崇文虽然活着,但对你来说,却比活着更难过的原因。”
果然,这话叫清平小脸白了,“所以,姑娘的意思是,我就算找到殿下了,殿下他也再不会……”
“不会。于情爱之事,他懵懵懂懂如婴孩,跟他说情说爱,便如对牛弹琴。”
这时,卫子凌凑上来说:“清平,算了吧。殿下自有殿下的造化,他忘了你,你也忘了他吧。”
清平眼泪滑落,被泪水洗涤过的一双眼越发地坚定,用力摇头,“没关系,他忘了我便忘了我罢,他只是断了情、绝了爱,又不是升了天、成了仙,他只要还活着,还在这世间,我便要找到他,一生一世陪在他身边。”
这痴痴傻傻一番话,叫成雪融、卫子凌都不知该如何接了。
倒是乔佚开口了,噙着千年难得一见的淡淡笑容“也好,用情至深者,非如此不足以慰平生。”
清平抹了泪说:“正是,哪怕至死我都没能找到他,但因为尽力找过,我也能含笑而终了。”
成雪融已经没空接话了,光顾着在那含情脉脉地看她家男神。
卫子凌叹了息,只好说:“那就先把腿疾治好,跟你父亲说好,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再走。”
“嗯。我爹正巴不得我走呢,我都诈死两次了,可把他吓坏了。”
“那,太子殿下这事……”
“我不信!医书有载,亲上加亲生下的婴孩大多夭折,鲜少几个长大成人的,也是病痛缠身,寿不长久。表亲通婚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娘娘和国舅爷这种同胞亲兄妹?可你看看太子殿下,哪有病痛?”
清平这话十分科学,成雪融听得忍不住给竖了个大拇指。
但卫子凌却犹豫,沉吟着。
“太子殿下甫一出生便被那高人抱了去四处云游。这高人其实是栾国舅半聘半逼找来的,有各种丹药从小吃着,有高深功法从小练着,或是因此强健了体魄呢?”
成雪融收回大拇指,给卫子凌赏了个白眼。
那丹药和武功强健的是体魄,却改变不了基因!
越崇武要是从娘胎里出来就带有毛病,那是吃再多丹药、练再高深的武功都没用的。
于是,她大手一挥,叫停了卫子凌的揣测,“猜什么,有什么好猜的?是好汉就直接点,咱去问问那对不要脸的当事人好了。”
“太子殿下说他早问过了,栾氏姐弟亲口对他承认的。”
“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越崇武被栾氏姐弟骗了;二,栾氏姐弟被自己骗了。总之,我敢以性命担保,越崇武绝对是栾皇后跟陛下的种!”
成雪融信誓旦旦,这叫卫子凌的心又定了定,谁知,成雪融一拍大腿,又叫了声不好。
“你们的栾皇后爱乱来,谁知道她除了勾搭她弟跟那两个如狼似虎的保镖外,还勾搭了什么人呀!越崇武他娘是栾皇后无疑了,但他爹嘛……得找找。”
卫子凌:“……”
姑娘,您是嫌眼下这形势还不够乱么?
卫子凌默了默,沉声说:“那就先从栾皇后身上着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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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皇后起居的钟灵宫中,一道身影借着夜色掩护偷偷潜入,“姐姐!”
栾皇后正在床榻上辗转难眠,忽然听到呼喊,惊坐起来,“修捷?”
她下塌迎过去,见来人虽穿着太监衣裳,那张脸却实实在在正是自己所思念着的,一下子便扑进对方怀里。
她感觉对方身体僵了一僵,想了想,便明白了,“宫禁森严,可是一路混进来吓坏了?”
“……还、还好。”
“那就是被小武气着了?”
“……嗯、嗯。”
“唉——”栾皇后深深一叹,“小武是我俩造的孽,他心里不舒坦,我俩早就知道了,你……多体谅他一些。”
“……嗯。”
“他肯回来、肯坐那位子,才是最重要的,你便随了他的意,顺着禁足隐退了吧,我也想退下来了。”
“……好。”
“不过一个皇廷制造局的库房,叫你赔你便赔吧,咱栾府里还不差这几个钱。”
“……是。”
“叫琉儿也看开些,就算是被污蔑的,但如今死无对证,且她先前也实在胡闹,被褫夺公主封号也是没办法的事。”
“是。”
“告诉她,有我这个姑母,还有你这个爹爹,定会为她找一个如意的婆家,绝不叫她受半分委屈。”
“是。”
“修捷?”
“在。”
栾皇后抬头看眼前人,目光有些疑惑,“你怎么了,今晚有些怪?”
“没什么,只是……感觉有些对不住姐姐。”
“怎么忽然说这话呢,明明是那老不死的不好,当年非要选我进宫,这才害苦了我一生。”
“姐姐,若不是我,你也不会有今日。”
“不,幸得有你,我在这寂寥深宫中才有些安慰……”栾皇后说着,对着眼前人便要上下其手。
眼前人又身体又僵了一僵,攫住她两腕,“真可惜了,今晚只有我一个人来,阿虎、阿狼还在外头。”
“哦,你是怕没人给我们把风?无妨,这儿妥当得很。”
“……没有阿虎、阿狼守着,我心里总是不安。”
“哼,有你身边那两只畜生,我心里才不安呢。”
栾皇后似乎动气了,声音蓦然低沉,推开了眼前人。
“修捷,我说过你多少次了,你要护卫,要怎样的没有,怎么就非要那两只畜生?他们当着我的面是不敢怎样,但我宫里的人都说了,他们在私底下可一直se眯眯的尽盯着我看!你是不信我呢,还是知道我被人看了去,心里还不介意?”
栾皇后这话,终于叫眼前人沉默了,顿了顿,才说:“是,姐姐教训的是,我回去就处理了他们。”说着就要走,栾皇后将人拉住。
“可是生气了?别生气了,难得来了,陪我说说话、解解……”
话未说完,便叫外头一声低喊给打断了。
“娘娘?娘娘睡了么?陛下身体不适,刚宣了华国医进宫,又差了人来请娘娘。”
“陛下有请,姐姐先去吧,我走了。”
说完,身影一闪,红色的太监宫装消失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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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太平诊所严密的诊所中,有这样一番对话:
卫子凌:“清平,你确定栾氏秽乱的对象是栾国舅身边的阿虎、阿狼?”
清平:“确定。”
卫子凌:“可我所见的栾氏十分厌恶阿虎、阿狼,栾氏还叫‘我’除了他二人。”
清平:“哦?那是为什么呀?”
卫子凌:“不知。但能确定,栾氏姐弟确有不lun之情,栾氏对其弟十分依赖。”
清平:“啊!”
成雪融:“姐姐你啊什么呀?”
清平:“栾氏姐弟真恶心人!”
成雪融:“是啊是啊,所以你怎么不问问卫子凌恶不恶心?”
清平:“啊?”
成雪融:“卫子凌你有没有被贵国第一美人轻薄呀?”
卫子凌:“……”
乔佚:“咳咳!”
成雪融:“啊,无双!那个,我的意思是问问……那个,栾氏对她弟依赖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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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久后,栾府后院,某间下人的厢房中。
阿虎出去走了一趟五谷轮回地回来,摇醒了熟睡的阿狼,“他奶奶个熊,你半夜不睡觉搞什么搞,欠肏啊?”
一出马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的某人默了默,然后用同样下流的话骂回去,“肏!你才欠肏!信不信我现在就肏你!”
“他奶奶个熊的你给老子滚蛋,老子要睡觉!”
“睡他奶奶个熊,老子睡不着!”
“真欠肏?”
“真想肏!”
“嘿,上回没肏够,这还憋着火是吧?”
“……”
“哼,谁叫你一爽就嗷嗷叫,爷说了不能暴露!”
“……”
“哈哈,算了算了!你下回长点记性、老子让你先肏!”
“……谢了。”
“谢个屁,半夜不睡觉尽在这说鬼话,神经病!”阿狼翻个身,蒙上被子就要睡,又被人拽住。
那人问他:“他奶奶个熊,你跟老子说个准话,下回到底是啥时候?”
“你问老子?你是失心疯了来问老子?你奶奶的你有胆子你问爷去!”
“……”
“他奶奶个熊老子就知道你没那个胆!爷都下马了你还想着贵人!你要憋不住你就上花街去!”
“……”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响起,门开、门合,屋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被窝里阿狼骂了句:“他奶奶个熊!竟然真上花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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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太平诊所严密的诊室中,又有了这样一番对话:
卫子凌“清平你说得对,阿虎、阿狼确实与栾氏秽乱在一起了。”
清平:“啊。”
成雪融:“乱了弟弟乱保镖,难怪你家娘娘姓栾呢,原来她那是祖上传下的属性,乱!”
卫子凌:“但栾氏似乎不知自己与下人秽乱过,听着,仿佛还是栾修捷有意安排的。”
清平:“啊?”
成雪融:“弟弟坑姐姐?弟弟他是不举了吗?这好事他不亲力亲为、却偏要担个罪名,他是脑子有毛病吗?”
卫子凌、清平:“……”
乔佚:“咳咳!”
成雪融:“啊,无双!那个,我只是分析分析……那个,不举啊,那不是受你启发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