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雪融让两个胆大包天的婢女问得心虚了一晚上,第二天起来立刻就让金银花去给乔佚捎话。
“十五医术高超,这才几天啊,主子她伤口都长好了。”
言外之意就是,小侯爷你不用再每天过来帮本公主换药了。
金银花回来复命时,说乔佚听了这话就只是点点头,也没多问、也没多说。
成雪融当然也只好只点点头,也不多问、也不多说。
但心里还是挺忐忑的。
结果,乌伽什来过了,昂、相、格三位祭司来过了,郭显仁来过了,马林来过了,连李钺钺都偷偷地来她房门口转了一圈,还是不见乔佚露面。
其实要的就是他不露面。
谁知道他真不露面了,她心里反倒觉得难过。
她难过地缩在屋里不出门,做足了为情所困的模样,熬啊熬,熬到傍晚,金银花来了。
“夏枯草在小厨房准备晚饭,我来帮主子您换药。”
“哦。”成雪融懒懒地应了。
强忍着,才没有问乔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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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就这么没滋没味地过了。
天未亮透,她的两个婢女就胆大包天地来把她叫醒。
“这么早,什么事?”她迷迷瞪瞪、要醒不醒地问。
金银花一边伺候着她梳洗一边问:“主子,您不问问小侯爷吗?”
惺忪睡眼猛地一睁,成雪融真醒过来了。
她考虑了几秒钟,然后摇了摇头。
“那,主子,有些关于周莫的信息,您要听吗?”
“周莫?周莫怎么了?”
“周莫在武湖之上寻找阿傩辛遗骸,整整三天一无所获。”
“随后他在阿傩辛住过的院子里为阿傩辛立了一座衣冠冢,在衣冠冢前,向他的部将下达了两个命令。”
“一,召回周沈慎及周沈慎所领导的一万骑兵、五万步兵。”
“二,向大成朝廷递交了一封请罪书、一封请婚书。”
成雪融仰头看着金银花,愣愣问:“什……什么意思?”
“主子,”夏枯草走过来,大胆的目光看着她。
“周莫说他是受了成伯良和余传的蒙骗,才险些做了乱臣贼子,现在悔不当初,因此召回外借的周义军,承诺不会再供应粮草给建元军。”
“同时重提成淮帝遗旨,说愿意领旨迎娶琼英太长公主,还说他眼下留在西南是为迎接琼英太长公主,只要太长公主一到西南,他就撤军。”
成雪融惊呆了。
她大张旗鼓地又是借刀杀余万杭、又是自爆“军ji”身份,都没能彻底瓦解周尧国和建元军之间的联盟;
没想到,最后这为了脱身、为了乔佚而利用周莫所做的一切,反而歪打正着地,让周莫主动放弃了建元军。
是,周莫为什么会请罪、为什么要求娶,她是丝毫不怀疑的。
就是为了阿傩辛,他要得到公主,做阿傩辛的替身。
所以,这真是意外之喜。
顺带,还把陶氏母女给扔出了鎏京。
这又是喜上加喜。
成雪融又惊又喜,张着嘴巴久久合不上,半晌了问:“那建元帝那边,他没了周沈慎的兵,又没了周莫送粮草,他死定了吧?”
“是,建元叛军蹦跶不了几天了。”
周沈慎已从两沅地区撤兵,但周莫仍滞留西南,实际就是在威胁大成朝廷:我要太长公主,太长公主不来我就不走。
无赖,但管用。
因此,这回陶氏母女是杀了谁都没用,太长公主必须和亲!
这时候太皇太后、皇太后是什么态度都不重要了,光是朝臣的唾沫、百姓的臭鸡蛋就够把陶氏母女逼上花轿的。
“周莫这是帮了我大忙啊。”成雪融感叹。
“太皇太后郭氏、皇太后梁氏已经允了太长公主和亲一事,说正在备嫁妆、看吉日,让周莫耐心等等。”
什么备嫁妆、看吉日,分明就是拖延时间,恐怕是百里云帆不肯点头和亲吧。
不过周莫有了朝廷这么一句准话,在“太长公主”到达西南之前,他反倒不敢再放肆掠杀了。
“趁此机会!”成雪融想到这里,激动得跳起。
“谁知道周莫得到‘太长公主’做替身后还会不会乖乖撤军,趁此机会,叫郭显仁回去收拾忠亲王,然后领兵来坚守西南!”
“是,郭世孙已经决定了要北上回营。他从民兵队中调出一万人,成立了一支火药军,携带了一千个火药包,今日就要北上抗击建元叛军。还有,小侯爷他……他……”
成雪融心头一跳,还有什么想不到的。
“小侯爷也打算回西北参战了,是不是?”
“……是。小侯爷毕竟是偷偷离营的,能呆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再说,北越国屯在西北边境那八十万大军一直没有撤走,始终是个威胁,小侯爷是得回去了……”
“已经回去了。”夏枯草看看天色,“主子,小侯爷怕是已经走了,天亮城开他就要出城的。”
“天亮?”成雪融引身望向窗外,“你的意思是,无双……无双已经走了?”
“应该已经走了。”夏枯草从袖袋取出一支簪子。
“主子您困在武湖府不得脱身时,金银花便把这紫玉丁香簪先给了小侯爷,今早小侯爷又等在小厨房门口,把这紫玉丁香簪给了我,嘱咐我将它物归原主。”
夏枯草说着,便把紫玉丁香簪别在成雪融发髻上。
物归原主。
这话的意思,成雪融懂。
乔佚是在告诉她,他要她。
夏枯草又将成雪融扶起,金银花则拎起早收拾好了放在一边的行李。
“主子,小的自作主张,已经帮您把马车都准备好了,咱这就出发,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追上乔佚、跟着乔佚去西北、从此和乔佚不离不弃、直到有一天她死在乔佚怀里吗?
不可以。
对于生命,她并没有放弃,可生的希望确实渺茫,她不得不早做打算。
成雪融摇头,却一左一右挥开两人,拔腿就往屋外跑。
“马车在哪?”
“后衙东侧角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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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雪融出了厢房、穿过后院、直奔角门,果然见到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她没上马车,却三下五下褪去车套,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错以为成雪融想开了、同意了、要追着乔佚去的金银花、夏枯草二人追出来时,便只看到了这样一幕。
可把马骑走了,留下个空壳车厢算怎么回事?
难道是主子不要我俩了?
二人大惊,施展轻功也追了上去。
成雪融一路飞奔向城门,在途中遇到送别了乔佚正往回走的一帮熟人。
郭显仁一马当先,远远地见到成雪融快马狂奔而来,吓得大叫:“哎呀祖宗!你这是干嘛!小心别崩了伤口!”
其他人跟在后头,此起彼伏的不是倒吸冷气的嘶嘶声,就是惊慌高喊“阿姐”、“姑娘”、“小祖宗”。
成雪融哪里肯搭理这一个两个的,高声喊着“好狗不挡路”,手上马鞭不客气地往各人身下的马屁股抽去。
霎时间人仰马翻,成雪融已一骑绝尘。
“她要跟着镇北侯去吗?胡闹!给本少帅追!”
成雪融并不想跟着乔佚去,但她也一路追到了城门下。
守城的将士见一骑快马来势汹汹,以为要闯城,立刻摆下拒马枪,谁知来人并未入门洞,在城门下便停了马、下了地,大喊一声“我乃阿傩辛”便直上城楼。
阿傩辛?谁呀?
姓辛的,莫不是那个立下了赫赫战功、值得郭少帅亲自营救、一日三趟探病慰问的大成功臣?
守城的将士惊得忘了动,待想起可能被骗了、准备要动时,远远地传来一声厉喝:“拦住辛姑娘!不许伤了辛姑娘!”
得,原来真是辛姑娘。
辛姑娘没走,辛姑娘没伤,辛姑娘好好地在城楼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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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雪融站在城楼上。
时值清晨,她远眺所见,便是乔佚一人一马奔着朝阳而去的画面。
三年前,他一身战甲满沾霞光,仿佛撕裂黑暗降临人间的天神,走进她的眼,闯进她的心。
三年后,相似的场景下,他迎着初升朝阳离去,纵有满身霞光,她都已经看不见。
成雪融顺着城墙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该追来的人也都到了。
“融融!”
郭显仁大步抢上前来。
先前见她一路快马追着镇北侯而来,他心里还真有点不好受;
可这会儿见她蹲在墙角哭得稀里哗啦的,第一反应反倒是慌了。
“怎么了,这是干嘛?伤口疼啊?”
“阿姐!”乌伽什也赶到了,抓了她的手就给她把脉。
“主子!”金银花、夏枯草一路提气飞行的也到了,怕真是伤口崩了,立刻道:“各位请回避,我给主子看看。”
成雪融伸手一拦,“不用看,我没事。”
她转头问郭显仁:“郭世孙,你也要走了吗?”
“是。点了兵马上就走。”郭显仁顿了顿,再问:“周莫上呈请罪书、请婚书的事你都知道了?”
成雪融嗯了一声,又听郭显仁酸溜溜地问:“你说他无缘无故地怎么就想起要娶你呢?”
成雪融白了他一眼。
周莫的攻心计、自己的将计就计,在场的这几个有谁不知道?
他那就是明知故问!
为谁抱不平呢,这么积极。
六年不见,郭显仁这一反常态地对她和颜悦色、动不动就引诱她叫表哥,现在又这么路见不平、开口相问的,难不成是乔佚走了表哥政策完了还给走通了?
否则,何以解释郭显仁连乔佚“不举”那事也要管?
成雪融以一种惊悚的眼神看着郭显仁,心想郭世孙你到处散播社会主义兄弟情、你也是够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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