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雪融要的东西都不难找,周莫很快就准备好了。
次日上午,周莫过来接了成雪融。
一番乔装改扮后离了院子、来到武湖、登上乌篷船。
他陪着艄公一起,依依不舍将成雪融送到湖心。
留下干粮、清水后,才跟着艄公一起划小船离开。
成雪融一头扎进了船篷里。
先找出一张油纸来,摊开了;
按照大概的比例,抓了一些雄黄、雌黄、硝石、草木灰之类的;
只保证这东西能爆,至于爆炸力……
呵呵,不重要。
然后再找出棉线来;
浸泡了桐油后放到雄黄里滚一滚做成导火索;
最后将一整个包起来,就算是火药了。
做完了,她悠哉悠哉躺下睡觉。
也不知是失血体虚犯瞌睡,还是红蔓蛇毒在作怪,总之她嗜睡得很。
一天中不管什么时辰,不管是刚睡醒、还是刚吃饱,只要能让她躺平,没一会儿她总能睡过去。
眼下正是在湖心,乌篷船随风晃荡。
她躺在近百种奇奇怪怪的大包小包、瓦罐瓷瓶中,感觉像是躺在了摇篮上。
没躺一会儿,果然又睡着了。
中间醒过一回,双眼稍眯了一条缝儿,一看,外边光线明亮。
还是白天,继续睡吧。
这一睡,再醒来时才发现天色昏暗。
她暗道一声好险,立刻爬起来对付船舱里的东西。
不管有用的、没用的统统打翻了、弄乱了。
才拿着自制的火药走出船篷。
一整天,周莫在岸上守了一整天。
也不知是担心成雪融呢还是担心火药,总之这一整天都是坐立不安的。
直到那道瘦削的身影高举着油纸包走出船篷、走入视线。
他的心才放到了实处上。
“快,过去!”他催促艄公。
艄公立刻划了小船带着周莫过去。
在成雪融眼里,周莫这演技是一日千里啊。
瞧,这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的画面啊。
激动的眼神只扫了火药一眼,然后又关心又欢喜地就都落在她身上,仿佛除了她他眼里再盛不下其他。
成雪融强忍着恶心对他笑笑,扬起手中的油纸包。
“现在总该猜到这是什么了吧?”
周莫敷衍地点头,开口却问:“感觉如何?在船上一天了,可有感觉不适?”
“没事。”
成雪融腹诽周莫太入戏,一把将火药塞进周莫怀里。
“快上岸,得先试试。这是我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做这东西,摸索了一天,也不知道做成了没有。”
周莫这才认真端详起手中的东西,嗯,确实跟他远远看过的一个样。
郭显仁就凭着这东西,将一座昭阳府守得严严实实!
这一刻,骨子里那股血性再次被激活。
周莫胸腔里满满的,尽是对未来建功立业的憧憬。
到了岸上,取火来点燃了导火索,远远地扔了出去。
导火索嗦嗦嗦地燃烧着,随后传来不大不小的一声砰。
证明成雪融成功造出了火药。
虽然没有郭显仁扔出来的那些厉害;
但她也说了,这是她第一次自己一个人造火药,能造出这样的,也不错了。
周莫激动地哈哈大笑。
“阿傩,你决定要帮我了,是不是?”
“不是。”
周莫一愣,笑也僵在脸上。
“西南是我故乡,而你们却带来战火、毁我家园。”
“我若是帮你,到了地下,哪还有面目见我父兄亲娘?”
周莫慢慢收起了僵硬的笑脸。
她这话,虽说是在意料之外,但冷静下来想想,周莫最终也不觉意外。
她是大成人士、是西南人氏,而他却侵她国土、毁她家园。
在如此国仇家恨面前,个人的小情小爱确实不值一提。
“可是……我也恨太子,我也想报仇!因此,我想用火药跟你交换两个条件。”
“哪两个条件?”
周莫问,问完了还故作平淡地加了一句。
“你若愿意就说吧,若不愿意就算了,我知道你心有大义,你不用为了我勉强自己。”
“不勉强。我又没打算将火药制造法教给你。”
周莫:“……!”
周莫暗暗握拳,随着她的话,心情七上八下。
“我造一批火药给你,你答应我两个条件。”
“一,在我死之前不许把这批火药用到西南战场;”
“二,在我死之后,你把我的骨灰埋到辛园院子里那颗龙眼树下。”
“如何?”
如何?
能如何?
能策反她到这个地步,周莫已自觉很了不起了,见好就收,得赶紧兜着。
再说,她原先是那样忠心、克制的人,为国为民的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若一夜之间就能让仇恨蒙蔽了双眼,那他才要怀疑她是不是在跟他演戏。
他非常理解她所提出的这两个条件。
活着时,她不忍见西南受战火摧残;
但死了、看不见了,也就无所谓了;
那时候她唯一的心愿只有回家。
况且,她只是“帮他造火药”,不是“教他造火药”。
她大概认为,他守着数量有限的一批火药,坐吃山空,终究也不可能打得赢郭显仁。
可他的想法却不是这样。
他要火药,哪怕只有一个,他都可以送去研制,从而探索出火药制造的方法。
所以,这时候别说她是“帮他造一批”了,就是“帮他造一个”,他也愿意。
“好,我答应你。”
“那叫‘益珠’来帮我吧,当然,她得寸步不离跟着我了。”
“……好。”
.
次日再登上乌篷船,成雪融就不孤单了,有金银花陪着呢。
金银花透过船篷上的乌布帘确认依依不舍直逼十八里相送的周莫真的离开了。
才对成雪融说:“按照主子的要求,都安排好了。”
“李小姐找到了,夏枯草和小昂祭司、小相祭司负责营救;”
“小侯爷负责刺杀,小格祭司和十五候在岸边准备清场;”
“郭世孙、马参将隐在武湖对岸的山石后,随时准备接应我们。”
成雪融点头。
“好,动手时间有没有再三强调了?”
“强调了,日落时分。夏日日头长,估摸着得戌初吧。”
“宁晚,毋早。有夜色掩护,我们三方人马才更易脱身。”
“小侯爷也是这么说的。”
“好,那你去造火药吧,正经造几个,要厉害点的。”
“是。”
金银花着手就忙开了,忽然想起什么,又笑了。
“这趟过来,周莫还交代我记得偷师呢。”
偷什么师,这造火药的手艺,金银花早就会了,再加上在昭阳府那十来天,都练得炉火纯青了。
没一会儿功夫,三个瓷枕大的火药包就让她给造好了。
成雪融已经开始继续睡觉了,比昨天更加安心地睡大觉。
中午时分,金银花叫醒成雪融起来吃东西。
成雪融迷迷糊糊地啃着夹了卤牛肉的馒头,忽然问了一句。
“金银花,那个装优昙婆罗花水蜜丸的锦匣,你带了吗?”
“……”金银花愣了一下,才答:“没有。”
“我把寒玉棺和那小锦匣都给了夏枯草了。”
“那都是顶顶重要的东西,我们这里又是火、又是水的,我怕揣在身上弄丢了。”
成雪融暗暗苦笑,口上却道:“嗯,你做得好。”
她心灰意冷地躺下去,决定再接再厉、睡个午睡。
金银花则时不时地扔扔这个、翻翻那个,弄出一些声响;
再晃一晃身体,晃得乌篷船在湖心荡来荡去;
让岸上看着的人以为她们一直在卖力地造火药。
终于,天色渐渐昏暗。
金银花摇醒了成雪融,提醒她。
“戌初快到了”。
成雪融揉揉眼、摸摸脸,接过金银花递过来的三个火药包,走出了船篷。
.
周莫又在岸上等了一天。
今天就能拿到火药了,他比昨天还激动。
在岸边守了一天,终于见到成雪融出来。
也不等成雪融喊了,立刻就让艄公划着船送他过去。
两船还未靠近,又用上了轻功,蹭一下就跳到成雪融那条乌篷船上去。
果然,她怀里抱着三个火药包呢。
“阿傩!没想到你今天了这么多!”
“熟能生巧。”
成雪融理了理被湖风吹散的额发。
手拂过鬓边、挡住周莫视线的那一刻,她贪恋的眼神正好落在不远处划着小船的那艄公身上。
艄公戴着篾条编的渔夫帽,帽沿低矮,正好令他一双眉眼若隐若现。
也不知是被周莫那突然的离开吓了一跳,还是觉察到成雪融正在看他。
他抬起头。
褐色的眼眸正好与成雪融对上。
成雪融淡淡一笑,手放下,迎上周莫的目光。
在周莫看来,这笑,是成雪融给他的。
“有‘益珠’给我使唤着,我明天能做更多。”
成雪融只说了她要造一批火药,但这一批到底是几个,她也没细说。
周莫原以为她就造这三个就到头了,没想到她明天竟然还要造。
周莫当然求之不得啊。
但好话还得说。
“别急,还是你的身体重要……”
周莫一句话没说完,站他对面的成雪融忽然面色大变。
厉喊一声,“小心!”
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护在了他身后。
他只听到成雪融闷哼了一声,转身,就见成雪融瘦弱的身躯正缓缓倒下。
他伸手接住成雪融,成雪融胸前已并排插着了三枚银镖。
忽然发难的,是划了船送他过来的艄公。
此刻那艄公依然保持着右臂前伸飞出银镖的姿势,斗笠下粘满着花白胡须的面容有些呆滞。
周莫喝道:“刺客!竟敢偷袭?”
那艄公还愣着,成雪融满脸痛色,粗声喘息着问:“益珠,益珠呢?益珠……”
“益珠”扮演者金银花站在一边,已经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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