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气走余万棠后,成雪融破天荒地盼着她再来。
次日上午,她来了。
带来的,不仅有成雪融盼着的李钺钺,还有一位穿布褂的老年男子。
“今日习琴。”
余万棠花瓶一样坐在中堂,翘着兰花指指着那老年男子。
“这位是容老,琴瑟皆通,今日便由容老指导你们琴瑟技艺,你们好生学着罢。”
似是怕成雪融再说出什么粗俗不雅的言论来,恶心着自己,余万棠不等宫人应诺了,直接就宣布。
“本宫乏了,要在这歇一会儿,绿肥、红瘦,你们带着容老及四位小姐到偏厅去吧。”
成雪融屁颠屁颠地抢先溜到了偏厅。
余万棠不想见她,刚好,她想见的也不是余万棠。
她在偏厅坐下,无视宫人来来往往地搬琴调瑟,直接喊人。
“绿肥过来,本宫头疼,你来给本宫按按。”
绿肥不情愿地站到了成雪融身后,胖乎乎的手刚一搭上成雪融的两鬓,成雪融就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哎哟,绿肥,你在干嘛?叫你磨胡椒粉,你不肯出力,叫你按摩,你倒把本宫往死里掐,你是要谋杀本宫吗?”
已经习惯了成雪融的无理取闹、有意刁难,绿肥都懒得解释了。
立刻道歉,然后建议:“奴婢手笨,要不换红瘦来?”
“行,让红瘦来吧。”
成雪融说着,看了看红瘦那一双骨节突出的干枯老手,打了个寒颤。
“你给本宫捶捶腿吧,你这手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本宫怕被它硌着。”
红瘦坚强地承受住了成雪融的打击,双手握拳轻轻地落在成雪融腿上,毫不意外地又听到了成雪融杀猪般的惨叫。
“哎哟,红瘦,你在干嘛?叫你……”
“小姐,”红瘦打断成雪融的控诉。
跳过了道歉的步骤,直接建议:“奴婢手也笨,要不换李小姐来?”
“李小姐要学琴。”成雪融说。
“夏荷小姐,你也要学琴。”
调好了琴瑟,准备开始教琴的容老插了句嘴。
“请夏荷小姐到琴台前坐好。”
“琴啊,不学,听着都烦。”
成雪融指着林品竹、孟知书还有李钺钺三人。
“你教她们就好了,不用教本宫,本宫才不学那东西。”
“我连哪个是琴、哪个是瑟都分不清楚,容老你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李钺钺接着成雪融的话说,说完了还看着成雪融用力点了点头,强调了一句,“真的。”
看来是真的了,这个李钺钺痴迷于武,荒废了琴,合理啊。
于是成雪融对她招了招手,“那你过来,帮本宫舒舒筋。”
“好啊。”李钺钺欣然上前。
先给她捏了捏两鬓,然后按了按肩膀,又抬起她的右手,从臂到肘、从肘到腕,按摩得她舒舒服服的。
就是,迟迟没给她塞小纸团。
“没了?”成雪融哀怨地看着李钺钺,摊开空空的两手,问。
“没了。”李钺钺诚恳地看着成雪融,也摊开空空的两手,答。
“哼,没意思!”
舒服完了,成雪融连句谢谢都没有,就无礼地推开了李钺钺,黑着脸回了房间。
李钺钺一头雾水。
绿肥、红瘦掩嘴偷笑。
夏荷小姐心眼儿多小啊,就知道那李小姐讨不着好。
偏厅里小琴大瑟叮叮咚咚响了一天。
不得不说,林品竹和孟知书还是可以的,二人抚琴,容老弹瑟,琴瑟和鸣,非常催眠。
成雪融在房间里补了一觉,到晚间余万棠带着人要走的时候,她才一脸不耐烦地出现。
见着李钺钺还是只会冷哼,甚至还出脚要绊她。
当然,李钺钺身手好,没倒,反而是成雪融差点栽了。
李钺钺不记仇,关键时刻还是出手挽住了她,她大概觉得太没面子了,哼了一声,又一头扎进了房里。
夏荷院清净了。
.
再次日,余万棠雷打不动地,又来了。
这次,带来的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爷子。
“谢老,人称棋圣。今天请谢老教授棋艺,还是去偏厅吧,本宫在这歇着。”
余万棠连花瓶都不想做了,看都不看中堂高位,直接到软塌上坐下了。
成雪融又屁颠屁颠地抢先去了偏厅。
她都主动给乔佚写信了,乔佚今天要还不给她回信,她就决定要生气了。
还好,有回信了。
因为李钺钺对她眨眼。
然后抢着问:“谢棋圣啊,您只教一天吧?可我不会下棋啊,您打算怎么教我呢?”
谢棋圣:“……”
“我也不会下棋,谢棋圣您顺便也教教我呗。”成雪融凑过去,决定和李钺钺统一战线。
谢棋圣:“……”
“琴棋书画乃修身养性之必须,与诗酒花茶合称人生八雅,看二位出身名门,怎么可能不会呢?”
“什么人生八雅!”成雪融先切了一声。
“前些天,本宫三步杀一人、抢着出城门的时候,您还不知道在哪个疙瘩角落躲着呢。”
谢棋圣:“……”
谢棋圣咽了咽口水。
“还有诗酒花茶?”李钺钺倒咦了一声。
“诗和花我也不爱,但是酒和茶我喜欢哟,打架之前喝点酒,壮胆,打架之后喝点茶,解渴!”
谢棋圣:“……”
谢棋圣缩了缩脖子。
“李钺钺你太粗俗了,女儿家家的开口闭口就是打架。”
成雪融呸了一声,拉起李钺钺的手就走。
“我会下五子棋,我来教你。”
“好啊。”
李钺钺又被拐跑了。
谢棋圣:“……”
算了吧,反正只教一天。
听容老说,这两位小姐不听话,不教也没关系的,反正上头也不过问。
于是,成雪融和李钺钺又自由了。
面对着一盘黑白棋,两个脑袋抵在一起,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低声交流了起来。
“他住你府里吗?”
“嗯……其实也不算是住在我府里,应该是躲在我房里。”
“伪皇帝派了支兵在我府里逛来逛去的,烦得很,他也没法出来,只能躲着。”
躲就躲嘛,竟然躲小姐闺房!
成雪融又开始在心里大口闷飞醋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俩又彻夜长谈了吧?”
“嗯?”李钺钺一愣,神色立即黯了下来。
幽怨地答道:“他真闷,一句话都不说,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事情,他都不感兴趣。”
“唉,我说那个镇北侯挺有福气的啊,有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参将。”
这话就是一大勺蜜糖,把成雪融被醋泡酸了的一颗心浸润得甜丝丝的。
她扬着笑,十分得意。
“哼,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重要,他就只能关心我!”
“嗯嗯嗯。我知道你重要,否则伪皇帝早把你杀了。哦,听说你跟琼英公主长得很像?”
“一模一样。对了我问你哈,你觉得是你好看还是我好看?”
李钺钺正玩着棋子,听了这话,手一抖,棋子掉了。
她用惊悚的眼神看着成雪融。
“哪有人这么问的?”
“有啊,我。”
成雪融指着自己的鼻子答,然后神色也黯了下来。
“我觉得你比我好看多了。”
“好看有什么用?要不是因为好看,我也不会被选来学这些乱七.八糟的皇家礼仪。”
“你这么说,我倒想问问你了,你知不知道忠亲王……哦,就是你说的那个伪皇帝,他教你们皇家礼仪做什么?”
“我爹说可能伪皇帝是想充实后宫,说现在两沅地区就是伪皇帝最大,叫我忍耐着,不要冲动。可我只要想到那个不忠不良的伪皇帝,我就恶心,叫我给我他当小老婆……哼,他想得美!”
“充实伪皇帝后宫?”成雪融缓缓摇头。
“别忘了,我也是学习皇家礼仪的学员之一,可我是刺客,我差点杀了他,他敢收我进后宫?他不怕我睡到半夜,一枕头闷死他?”
“那你说,伪皇帝训练我们做什么?”
成雪融还是摇头。
她已经被软禁了七天,七天里,她与世隔绝,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有乌伽什在,她不担心董志林、郭显仁他们会被追上,他们肯定能到西南。
有郭显仁在,她不担心西南,郭显仁是帅将,多少还是能守住几个城的。
有江离护送,她不担心董志林回不了鎏京。
只要董志林能回京,江离愿意北上,北越就不成问题。
问题是,鎏京到底有何变故?
所以,昨天她在托李钺钺给乔佚的纸条里,就只问了这个问题。
今天李钺钺给她带来了乔佚的回信,厚厚实实的一小扎。
想必乔佚写了很多,只是她还没找到机会看。
一切,得等她看了再说。
“你回去让你爹打听打听,看伪皇帝到底想安排你做什么。”
成雪融扔了黑白棋,起身要走。
“我先回去睡了。”
每次谈话都结束得那么突然,李钺钺又愣住了,看着成雪融潇洒离去的背影。
半晌大喊:“姐姐,你不是说要教我五子棋吗?”
“等会儿。”
李钺钺知道成雪融是要回房去看密信,以为她的这句“等会儿”,就是等会儿出来把回信再交给她。
于是耐心地等着。
谁知,等了一天。
等到林品竹和孟知书在谢棋圣的教导下,棋艺更进一层楼了;
等到余万棠觉得教有所成、要摆驾回宫了,成雪融还没出来。
李钺钺不得不跟着余万棠离开了。
等她回去,把成雪融的反应告诉了躲在她闺房里的白参将。
白参将却似乎并不为成雪融这种反常感到奇怪,只蹙着眉,甚是担忧。
“先看她明天如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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