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陶新月也是一惊。
刚才在内室,她问女儿可知成雪融去了哪里,女儿推测说,成雪融是跟随乔佚去了西北。
当时她没有反对,但总觉得不一定猜对了,因为她想不通张都在这次事件中到底起了什么作用。
如今,听到竟有六个反贼从张都府被翻了出来,她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原来,成雪融并没有去西北,而是和成淮帝相认以后,就藏在了张都府中。
他父女二人将计就计,知道公主有假还这么忍着,说不定正准备着什么时候就来一窝端了他们呢。
看来,戴充稀里糊涂地杀了成淮帝,还真是立了大功啊。
就是不知道这六个“张氏反贼”,有没有让抄家的人给灭了?
陶新月竖起耳朵,听梁师赞接着说道:“奉命去抄家的是郭世孙,郭世孙麾下参将马林马参将先行,但似乎在那反贼手上讨不着好,郭世孙从母后宫里出来,匆匆赶去,擒贼不着后又亲自领了一支十人队,亲自追出城去了。”
“是郭世孙……亲自去追?”百里云帆小心翼翼问道。
朝廷郭国公家的世孙郭显仁箭术过人,她在百里堡时便有耳闻,有他出马,应该可以“箭无虚发”了吧。
“是啊,郭世孙箭法高超,我相信他定能将那张氏反贼绳之於法。”
百里云帆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意味深长地说道:“好,有郭世孙在,那我就放心了。”
梁师赞佯装不察,还故意地将郭显仁的信息透露给她知道,“郭世孙的箭法,融融你应该是最了解的,你的骑射还是他教的呢。”
百里云帆本来已经相信梁师赞了,可忽然之间又听梁师赞这么说,她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陶新月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拿不准梁师赞到底是不是在试探她,百里云帆只有赌一次了,“是啊,我的骑射还是郭世孙教的呢,我记得。”
“不止你记得、我记得,鎏京里好多的人都记得。”
梁师赞说着,伸手来提了提百里云帆身上堪堪及膝的裙摆。
“你爱穿箭衣,可郭世孙总说你奇装异服,后来他打赌输给了你,教你骑射,发现你这身箭衣清爽利落,极是适合骑射时,那憋屈的样子,还让你取笑了好一阵子。”
百里云帆注意着梁师赞神情,看她神色如常,全然没有异样,心想梁师赞果然没有怀疑我,心里也定了些。
梁师赞又叹道:“融融你就是聪慧,那时候你才十二岁,就能激得年长你足足十岁的郭世孙和你打赌,还输给了你……”
说着,神情蓦然转黯,“却可惜,这样聪慧的你,竟然看走了眼,会看中镇北侯那样不忠的臣子。”
百里云帆眉头轻挑,“哦,梁姐姐你肯定就敢肯定镇北侯不忠呢?”
“因为父皇。”梁师赞答道。
“融融,我早就想过了,一旦确定你无二心,就要将这件事告诉你,只是你要答应我,这事儿只能你知、我知、太子知,再不能叫第四个人知道。”
“是,梁姐姐放心吧,你尽管说。”百里云帆爽快应道。
梁师赞十分谨慎,再三交代后又遣退了左右才低声问道:“融融,昨夜在禄光殿,你不是奇怪,往日里高公公寸步不离伺候着父皇,怎么偏偏父皇遇刺时,他就不在吗?”
是啊,这可是连她娘都想不通、猜不着的事,这会儿梁师赞主动提起,是要告诉她实情吗?
百里云帆按捺着激动,反问道:“高公公不是去了梁姐姐的太子府吗?”
“嗯,高公公他奉皇命,偷偷来了太子府。但是融融,你肯定猜不着父皇他让高公公到太子府来做什么。”
“做什么?”
“父皇他亲笔写了一道圣旨,昨夜让高公公送来了!”
“圣旨?”百里云帆大惊。
成雪融已经和成淮帝相认,成淮帝知道她是假冒的,那下密旨,肯定是要对付她了。
到底是要将她五马分尸呢,还是要将她凌迟处死?
她强作镇定地问:“圣旨里说了什么?”
问完了,才想起,若这圣旨当真是针对她的,那梁师赞今日就不会来凝雨殿试探她的立场了。
可要说这道圣旨跟她无关,她又觉得难以置信。
正晕着,又听梁师赞答道:“这道圣旨加了火漆,且没有备份,乃父皇亲笔密诏。高公公将圣旨送达时说了,只是暂时存放于太子府,因此还未开封。”
也就是说,那份圣旨的内容,还没人知道?
百里云帆愣住,一恍后哦了一声,并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道:“原来这样……”
梁师赞却没错过百里云帆眼中一闪而过的侥幸与欣喜。
她不知道?
不,她什么都知道。
知道真公主的遭遇,知道假公主的把戏,知道成淮帝的死因,更知道圣旨的内容。
一切,不过是为安假公主的心,保自己的命。
她接着说:“高公公说了,除非是有父皇圣令,或是当镇北侯有要求时,可由太子自行拆看。”
“镇北侯……有要求?”百里云帆问:“什么意思,镇北侯会有什么要求?”
梁师赞神情微惘,摇头说道:“父皇没有细说,总之,高公公转述了父皇原话,说的就是‘当镇北侯乔佚有要求时’,由此我大胆猜测,乃镇北侯不忠。”
“再加上张都逆反一事……我猜,张都跟那个亲兵应是一伙的,他们没有招出镇北侯,但这并未打消父皇对镇北侯的怀疑,不能定罪,又怕打草惊蛇,因此父皇才放了镇北侯回营,打的定是暗中探访、连根拔起的主意。”
“又因镇北侯掌有军权,若真是私通了外贼,则早晚会对大成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因此我又想,父皇留下的这道圣旨,应该是针对那西北三十万将士的归属问题的。”
百里云帆一边听着,一边不停点头,内心里对梁师赞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就是梁师赞这样的。
也怪成淮帝将有关成雪融的事瞒得太紧,偏偏梁师赞又是个心思极多的人,一开始就被成雪融那句“奉命”误导了,以至于阴差阳错地,倒给成、乔二人帮了倒忙。
实际上,依百里云帆的理解,成淮帝那句原话的意思,是指的乔佚知道太子手上有一份圣旨,若乔佚要求颁旨,则太子可以颁旨。
谁知,到了这满肚子朝堂之争的梁师赞嘴里,竟成了乔佚不忠的佐证。
百里云帆几乎就想仰天大笑三声了。
但她总算还有理智,知道眼下自己正经历着“丧父之痛”,万万不能露出一丝半丝的得意神色。
于是便一直苦着脸,接着试探着问:“母后和太子哥哥那边,真的决定了,要将父皇的死瞒下来吗?”
“是啊。忠亲王离京巡察,若此刻昭告天下说父皇驾崩,只怕忠亲王要借机起兵,再加之镇北侯那边不知是什么情况,不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是造反还是卖国。局势不明,不宜声张。”
百里云帆可有可无地点头,心想,声不声张的,这是你们的事儿,我才懒得管。
实际上,要将成淮帝的死讯秘而不宣,借以稳住朝廷局势的建议,一开始正是梁师赞提出来的。
但除了她表面上所说的“安抚忠亲王”、“拖住镇北侯”外,她还有私心,她想保住董志林。
董志林现下正跟着忠亲王巡察西南、西北,若忠亲王知道了成淮帝驾崩的消息,当真要借机造反,第一个遭殃的,则必是太子心腹董志林。
为此,她不惜往镇北侯头上泼脏水,让不知内情的郭皇后和太子都以为镇北侯真的有二心。
想到这里,梁师赞仰天深叹,才刚止住的眼泪又涌出了眼眶。
融融,对不起了。
小侯爷,对不起了。
我虽有私心,但眼下忠亲王态度不明,先隐瞒父皇的死讯,待忠亲王回京后再做打算,亦是为太子大业未雨绸缪,实为中中之策,我亦不算因公忘私,无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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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师赞稳住了百里云帆后,带着大雅、小雅从凝雨殿离开。
一进静室,便立刻吩咐:“大雅,守在门口;小雅,进来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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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凝雨殿内。
百里云帆问陶新月:“娘,怎么样?你觉得梁师赞可信吗?”
陶新月沉吟良久,“梁师赞的表现,可说无懈可击。但她慧名远播,又自小和成雪融亲近,要说她没有发现端倪,我还真是不相信。”
“她也不是没有发现端倪,只是她自作聪明,以为那是我变节了。”
百里云帆一说到这个就觉得很是得意,“其实,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他们孤陋寡闻,不知道易容术的存在,当然也不会往真假公主方面去想。”
陶新月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又是叹息,“我们终究只是布衣,不曾接触过朝堂、政.治,瞧梁师赞说得那些头头是道的,我听着的时候都觉得懂了,但这会儿再回想,却只能依稀记个大概,若要我详细复述,我是无论如何说不出来的。”
“呀,那怎么办?现在梁师赞信了我,以后她肯定还要拿这些政事来问我,可我是一窍不通啊,她一问,我岂不就露了馅了?”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要实在没办法,也只能让戴充再去胡说一下,直接禁止你议政了。”
“也只能这样了。”
“另外,还有,”陶新月招来采薇、采蘋,吩咐道:“打听一下郭显仁。若梁师赞说的郭显仁和成雪融打赌、教成雪融骑射的事是真的,那我想,梁师赞应该确实是没有怀疑我们的。”
二人应是。
“至于成淮帝暂存在太子那里的圣旨……”陶新月眸光忽地一冷,咬牙道:“务必拿到,务必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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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完成,明天开始丛林大冒险副本,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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