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你,娘?!”略带哭腔的低声嘶吼,是被陶新月抱在怀里的百里云帆发出的。
陶新月即刻面如死灰。
一臂之外,乔佚还保持着飞出石子为百里云帆解穴的姿势。
“白常明!你使诈!”她怒喝,一双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了。
阴沟里翻船,这一翻,还是地覆天翻,陶新月怎能不气?
她顺手拔下头顶金簪,对着乔佚就刺了过去。
半躺在乔佚腿上的成雪融一个挺身,抱住乔佚往后一扑。
距离太近,成雪融也不知道她这一扑来不来得及,那一刺避不避得开?
若是来得及、避得开,她和乔佚都不必受伤,若是来不及、避不开,那也是刺在了她身上,起码能护得乔佚安好。
可乔佚倒下去的时候,却腾出一只手来,与她手十指相扣,对着陶新月那一刺,迎上去。
这原本该是来得及的一扑,依旧,来得及。
那原本该是避得过的一刺,她却,避不过。
她不可置信看着乔佚。
被他紧紧握住的右手阵阵剧痛。
比这更痛的,是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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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成雪融奋不顾身扑倒乔佚的同时,百里云帆也张开双臂抱住了陶新月的腰。
“娘,你告诉我,刚才你说的都是假的,你也知道爹爹对你好,那为什么你要给他下毒,你要害他走火入魔,害他昏迷不醒?娘,他是我爹爹,是对你千依百顺的爹爹啊,难道他在你心里,还比不过百年前那桩迷案,比不过这些冷冰冰的蛇吗?”
“阿允,你听娘解释……”
“不必解释了,夫人。”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横在了陶新月的颈间。
南堂堂主韦共舟冷声说道:“昨夜,在你忙着围堵药房之时,南堂也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他们奉上镇北侯帅印,邀我同行夜探百里堡,还说要请我看一出好戏,呵呵……这戏,果然精彩。”
“老韦,你还跟这贼妇人啰嗦什么,直接一刀劈了算了!”
东堂堂主吕海正抬手在脸上狠狠抹了一把,抹去易容后,露出一张怒气冲冲的张飞脸,“晦气,晦气!竟然把我师兄藏在那不见天日不通风的密室里,要不是戴充架不住严刑说了,谁能找到?”
昏迷的百里严被找到了?
陶新月脑子里轰了一下,心知自己这次死定了,下意识地正想开口否认,又想起刚才百里云帆抱着她又哭又喊,可是把什么都给抖出来了!
这下子,可叫她如何是好?
她望向百里云帆。
她知道,眼下唯一能救她也愿意救她的人,只有她的女儿百里云帆了。
“阿允,你听娘说,娘错了,娘早就后悔了,这么多年,娘天天活在愧疚之中,你也知道娘是怎样事无巨细、亲力亲为照顾你爹的,你原谅娘,原谅娘一次……”
百里云帆喊那一段话时,并不知道吕、韦二人也在一边。
若是她知道,她肯定不会喊。
手心手背都是肉,对百里云帆来说,哪怕手心伤了手背,她也不想将手心供出去让人打板子,会痛的。
但既然喊都已经喊了,百里云帆再想想,也觉得并不只有坏处。
起码,她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不是吗?
即使她娘倒了,她还是百里堡的小姐,只要她在百里堡里说得上话,后边的,不管是要保全她娘,还是要接着报仇,都还能行。
于是她转向吕、韦二人,楚楚可怜地哭着说道:“吕叔叔、韦叔叔,云帆有错,错在这么多年,云帆都没有察觉爹爹闭关七年的背后,竟有如何惊人隐情,更错在……错在有这样一个娘!云帆知道,云帆应该大义灭亲……”
“阿允!”陶新月听到大义灭亲四个字,手脚都凉了,惊恐地抓着百里云帆的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阿允,你说什么?你……”
百里云帆别开头不看她,一副进退两难、无比煎熬的模样,私下里却捏了捏她的手以作安抚,片刻后才嫌弃地推开了她,跪向吕、韦二人,哭着说道:“可陶氏毕竟是云帆生母,杀了亲娘为爹爹报仇这样的事,云帆真的做不出,求二位叔叔……”
百里云帆俯身,结结实实地给吕、韦二人磕头,“云帆求求二位叔叔,无论如何留我生母一命,至于是囚是刑,全凭二位叔叔做主,云帆概不过问!”
百里云帆这一俯身便没有起来,额头紧紧地贴着地面,一动不动。
陶新月也浑身一软,颓然坐倒。
吕、韦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片刻后,都叹了口气。
“终是师兄家事,我等作为外人,也不便多加干涉。”韦共舟道,亲自扶了百里云帆起来,“便将陶氏关进寒牢吧,至于刑罚,就免了。”
百里云帆感恩戴德嗯了一声,心里却是冷哼:寒牢之中冰寒刺骨,她娘身为弱质女子,又不懂武功,关进寒牢便是最大的折磨,还说什么免刑,真是虚伪!
“堡主夫人无端下狱,对外总要有个说法,但若说出她毒害堡主的实情,不但会令师兄颜面扫地,更会动摇百里堡在武林中的地位,不如,对外便称陶氏暴毙吧。”
百里云帆又嗯了一声。
“还有,陶氏身边这一众爪牙……”
韦共舟目光如鹰环视一圈,那些被刀剑指着的大鬼小鬼们,便扑通、扑通一个接一个跪了下去,哭的哭、喊的喊,纷纷求饶:“二位堂主,我们只是听令行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即使原先是什么都不知道,但今日看了这么多、听了这么多,还会什么都不知道吗?
韦共舟摆摆手,吩咐说:“都带下去,严加看管。”
之后,他们便会以各种理由、各种借口,一个一个地彻底消失。
采薇、采蘋最懂这其中的意思,当下惊呼:“夫人!小姐!”
百里云帆即刻喝道:“还叫什么?身为夫人贴身婢女,夫人做什么,你们会不知道?可你们不知劝诫夫人,还助纣为虐,我要赐你们万死!快带下去!”
采薇、采蘋一听万死二字,愣了愣,接着也像陶新月一样,浑身一软,坐倒在地。
“常明好智慧!”
桩桩件件处理完毕,吕海正哈哈大笑,对最大功臣乔佚赞不绝口,夸道:“多亏常明妙计,否则真不知那贼妇人要把咱百里堡祸害成什么样子!”
走过去,见成、乔二人石化一般还歪着倒在一起,吕海正先尴尬地咳了咳,紧接着又板起脸,喝道:“常明,你师父教你的一身功夫都去哪了?等着人家小姑娘救你就算了,怎么还害得人家小姑娘受伤呢?”
杜仲、杜衡告诉吕、韦二人,说乔佚既然被招去做了准驸马,便找了个小姑娘扮成当朝公主,来了百里堡诈陶新月。
吕、韦二人毫不起疑,反而夸奖乔佚心思过人,于是,真公主便成了小姑娘。
小姑娘成雪融慢慢地起身,目光始终不离乔佚。
乔佚又低下了头。不说、不看,也不应吕海正的话。
“壮烈牺牲”的江离、当归爬起来,伪装成弟子的杜仲、杜衡也走了过来,都要去扶乔佚,被乔佚一反手阻止了。
金银花也混进来了,夏枯草也走过来了,齐齐喊了声“主子”,总算顺顺利利地扶起了成雪融。
乌伽什身手最慢,到这会儿才三步一摔地跑了过来,呀了一声,惊呼道:“阿姐,你受伤了!”
吕海正也呀了一声,却是因为看到了成雪融脸上的刺字,但总算稳住了,没有冒冒失失地说破。
望向乔佚,又呀了一声,这回他嚷起来了,“常明,你……你是真伤啊?”
乌伽什对成雪融说:“快,我给你上药。”
吕海正对乔佚说:“快,我给你看看。”
“不急。”乔佚又阻止了,“吕师叔、韦师叔,我的伤我有分寸,想必堡里堡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二位师叔请先去忙,我一会儿再去拜见。”
“那你这伤……”
吕海正还想再说,韦共舟拦住了他。
既然能和人家小姑娘演情侣,想必他二人之间是有些往事,可人家小姑娘奋不顾身为他挡刺了,他却狠心绝情送人家小姑娘被刺,又实在教人困惑。
难不成,又是一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
不意外,犯过大事、做过军jì的小姑娘,即便再貌美如花,那也配不起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的镇北侯啊!
再说了,镇北侯可是得了圣旨、要娶公主的准驸马爷,本来也不能像寻常男子一样地沾花惹草、三妻四妾啊!
可是!
美人恩啊!
人家恩义深重,你不能回报,总得解释一下吧?
总之,年轻人们需要空间、时间处理私事,韦共舟便很体贴地帮乔佚清了场,“走吧走吧,常明做事你还信不过吗?都走,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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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新月走了,百里云帆走了,吕海正走了,韦共舟也走了。
杜仲、杜衡、金银花、夏枯草也识相地远远躲到了假山后。
江离立在乔佚面前,不说话,只看着他。
半晌,他转身,领着当归也走到了假山后。
只有乌伽什还围着成雪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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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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