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殿下像是迷路了,自己跑到这林子里来,我们正好撞见了,正想带出去寻他的家人呢。”成雪融解释说。
“谢阁下相救幼主之恩。”董志林深深一拜,眼神在乔佚手里抱着的玩具上扫过,当即回头与梁师赞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
皇长孙走失之事,本身就疑云重重。
往日里皇长孙身边就十二个时辰有人跟着,今日来了灵瑞寺,跟着的人就更多了。
却不知为何,那些跟着皇长孙的,不是“侍卫发现诡异行迹前去查探”,就是“宫女发现落了东西回客舍去取”,忽然之间一个个的都走了个没影儿。
而此四人,在这么一个热闹非凡的日子里来到灵瑞寺,不去看花看佛,却来了偏僻荒凉的槐树林,而且还随身带着玩具?
说什么刚好撞见,倒不如说是有意诱骗。
董志林心里存了疑,便问:“槐树林僻静荒凉,阁下怎么到这里来?”
“今日灵瑞寺热闹得很,我兄弟四人逛了半天,实在走得累了,也被吵得不行,看这林子清静,就进来歇会儿。”
成雪融解释道,毫不掩饰对皇长孙的喜爱,频频望着他,问:“这么小的娃娃殿下,莫非,是那位皇长孙?”
董志林道:“正是。此二位正是太子妃与皇长孙。”
“哦,我有听过。”成雪融从乔佚手里拿了一个布老虎送过去,道:“我叫乌步昂,我和镇北侯认识的,近来常去拜访。前不久镇北侯得了皇帝赐婚,和皇室攀上关系,我因此注意了下皇家的人,当然也知道有这么一位小娃娃殿下。”
“原来是小侯爷朋友,失礼。”董志林拱手。
心想,此人言行举止极富市井气息,又与小侯爷相识,或是小侯爷江湖上的朋友也未可知,既有小侯爷作保,想必此人不坏。
又问:“阁下来逛寺庙,怎么还随身带了这等小童耍货?”
“这是我排队出城时等得无聊跟小贩买的,原想带回去发给族里的孩子,结果遇到了小殿下,怕殿下哭闹,就拿了出来。”
成雪融说着话,乔佚也翻着兜儿,把一大堆的玩具都亮了出来。
董志林细细一看,心里更定了定。
那里头的玩具可真不少,不但有皇长孙这个年纪的小娃娃最爱的布老虎、陶响球、拨浪鼓,还有一些大童、少年才知道玩的七巧板、九连环。
若他们真是奔着诱骗皇长孙来的,备一样就够了,备这么多做什么?还备的都是些皇长孙肯定不喜欢的。
董志林沉吟片刻,终是信了成雪融,回头对梁师赞微微点头。
梁师赞便抱着韫玉碎步上前,对着成雪融微微颔首,口道:“劳先生相救本宫幼子,给先生添麻烦了。”
“不敢不敢。”成雪融连忙摆手,受宠若惊道:“不麻烦,是殿下他福泽深厚,可没我什么功劳。”
“娘娘,”董志林随即上前,“太子殿下已从梦回小筑出来,准备参加诵经法会,我们也该速速前去,免得误了时辰。”
梁师赞嗯了一声。
成雪融也一惊一乍地,“啊,诵经法会要开始了?那我们也得赶紧去了。”
“本宫先带皇长孙回去换身衣服,就不邀先生同行了,先生请便。”梁师赞说完,便转身离去。
“今日劳烦了,告辞。”董志林紧接着也走了。
槐树林重归寂静。
“会不会有一天,他会后悔?”
成雪融看着董志林落后半步走在梁师赞身后的画面,感慨万千,忽而长叹。
“后悔什么?”一边的乔佚问。
“哦,没什么。”
三年前她目睹了董志林还玉、梁师赞抛玉的那一幕,原也想挺身而出,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挽救一对有情人,但后来想想,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实乃最大的尊重。
但愿他,永远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走吧,诵经法会。”成雪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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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诵经法会,其实和晚上的供灯法会是相连的。
申时,信男信女将所求所愿写在祈天灯上,供在佛前,由寺中僧侣诵经百遍,是为诵经。
戌时,供灯之人领回属于自己的祈天灯,点燃后放上天去,是为供灯。
据说,借助僧侣诵经加持过的祈天灯,凡人可将自己的心愿祝福传递给诸天佛祖,会得到诸天佛祖的保佑。
成雪融一行四人又变成了一行六人,在寺监处一人领了一个祈天灯,正准备写愿。
乌伽什拿着笔,一边写一边遮,很是害怕让人看到的样子。
成雪融本来不想管他,但见他神秘,反而更来了兴致,忍不住探头去看,看得乌伽什慌得不行。
几次偷袭后,终于看到了乌伽什所写,成雪融当即目瞪口呆。
“十五,你写的这堆鸡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乌伽什:“……”
鸡肠?什么鸡肠?
“这是我们仡濮族的文字!”
乌伽什也不傻,终于醒悟成雪融看不懂仡濮族文字,一下子光明磊落了起来,指着灯上那纠结在一起的一堆线条问道:“你是不是吃不惯寺庙里的菜粥斋饭,饿了,所以把这些字都看成了鸡肠?可鸡肠也没那么好吃啊。”
“不是啊,我吃得惯,我不饿。”成雪融答,斜眼含笑看着乔佚,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尤其喜欢灵瑞寺的菜粥,嗯,特别好吃。”
“好吃吗?”乌伽什回忆了一下,即刻对成雪融“特别好吃”这个标准表现出极大的怀疑。
成雪融则追问:“十五,你写的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啊,没……没什么意思啊……”一被问这个,乌伽什又心虚了起来,遮着挡着躲一边去了,嘴里说道:“没什么,就是一些祈求平安的话。”
“懒得管你。”成雪融自顾自拿起笔,要在自己的祈天灯上写愿,却见风水轮流转,乔佚候在一边正等着看她。
她也不忸怩,提笔便写:“一愿天下太平,二愿大成昌盛,三愿帝后安康。”
写完,她犹豫了。
这个世界很玄幻,竟然有堪比换脸的易容术,只要易个容、换张脸,谁都可以是帝后。
就好比她,换张脸,她还是她,却不再是公主了。
所以,身份不算什么。
于是,她将“帝后安康”四字划去,另写道:“成伯昊安,郭正慧安,成峰安,梁师赞安,成韫玉安,无双安。”
乔佚见了,轻轻柔柔嗯了一声。
为她最末那三个字。
她继续写:“四愿阮嬷嬷魂安,凝雨殿中一切冤死宫人魂安,辛……”
她顿笔,咦了一声。
“无双,你知不知道我母妃叫什么名字?”她问。
乔佚摇头。
关于辛贵妃的,世人所知都是极少。
他问:“魂安?人死后真的有灵魂吗?”
“有的!”成雪融答,斩钉截铁的。
“人死了之后,灵魂就会离开身体,有的去地府报到,重新投胎,再世为人,有的成了无主孤魂,飘到另一个世界,进入另一具躯体,重头再活一世。”
成雪融说着,忽然偏头看着乔佚,问:“无双,你相不相信我还记得上辈子的事?”
乔佚当然是不信的,但并无直说,而是问道:“你记得什么?”
“我记得我是个孤儿,长得有点丑,智商有点低。啊,不是有点低,是很低,估摸着我就那么平平安安活到八十岁的话,才能够得上一个十八岁小姑娘的水平。”
“嗯。”乔佚淡淡应着,只当是陪着她玩儿。
“可我才活了十八年,十八岁生日刚过没几天,我正上着课、做着实验呢,忽然实验失败、课室爆炸,我就被炸死了。”
“然后我的灵魂来到了这个世界,进入了这个身体,成了一个小小的婴儿,托了这具身体的福,我拼爹拼得好,脸蛋长得还可以,脑子也不笨。”
“唉,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嗯。”乔佚听不大懂,但还是淡淡应着。
“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对不对?”成雪融问。
直接答她不信未免太伤人心,乔佚便勾唇,轻声道:“我要写愿了。”
他浅笑着提笔,她眼直着愣住。
“我在跟你说真话,你却当我是笑话。”她道,措辞有点幽怨,神情却带着满足,“但算了,看在能博你一笑的份上,笑话就笑话吧。”
“让我看看你要写什么愿。”成雪融凑过去,只见乔佚笔走龙蛇,唰唰唰写下三个字,便算完了。
“愿,卿,安。”成雪融看看那字,再看看乔佚,看他已慢悠悠地洗了笔晾在一边,忍不住问:“就这样,没了?”
“够了。”他答,“天上若真有法力无边的神仙,他自会明白我所求,他若不明白,那就说明他法力不足,既是法力不足,他又有何资格知道我所求?”
成雪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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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灯法会结束时,已是满天星辉。
“正戏开始。”成雪融换上黑衣人的打扮,带上同样装束的乌伽什就要出发。
“我带十五去看观音图,你们先下山等着。”
“现在去看图?”乔佚皱眉,总觉得这图不简单。
江离则再一次大惊失色,“你真要带这小单蠢去看图啊?”
“你也想看,是不是?”成雪融戏谑问道。
“喔,不不不,我不想看,我一点儿都不想看。”江离一边说一边退,比面对一百名一流高手还要怕。
“那图,到底有什么问题?”乔佚问,紧盯着江离。
江离指着成雪融:“你问她。”
成雪融耸耸肩,扯着乌伽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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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戏开始,要看图咯,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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