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京,玉茗茶楼。
“嘿,好你个白常明!你不够意思啊,一封信急急忙忙把我找来,不请我吃肉喝酒,反倒让我喝这黑黢黢的……额,普洱茶?唉,我东奔西跑的累死了,哪还有油能让这普洱茶刮啊!”
来人一身黑衣,身高体长,风流倜傥,行步时霍霍生风,抬手间迅捷无双,可惜一张脸过于寻常,愣是让人生不起念想。
这人,便是江离。
江离,实乃是一味中药,因此,跟在他身后也是一道中药,名曰当归。
“我的名字是,乔佚。”乔佚斟茶,第一杯上给江离,“就知道你第一句定要叫错,所以这一顿我才要请你喝茶,这儿安全。”
在乔桓写给他的单子,这座茶楼被推为鎏京密议首选之地。
背后老板,正是董志林。
“也因此,还请你以真面目示我。”
“哈哈哈。”江离大笑,抬袖抹了把面儿,露出一张迥然不同的脸来。
这张脸俊得张扬,美得夺目,与他一身超脱气质相得益彰。
“我一直忘了问你,”美男子江离道:“是不是将易容术掌握到如你这样的无上境界了,就自然地能得到一双火眼金睛,能一眼就看穿对方有没有易容?”
“并不是。”乔佚答:“既然名为易容,当然就有易脸换容之能,单靠眼睛看,是看不出来的。”
乔佚说着,抬眼望了望江离,意味深长地说:“关于易容术,我还有很多没教给你的。”
“哦?”既是江湖人,还混的杀手这个行当,江离当然对易容术这种可用于隐藏身份的技艺十分感兴趣,当下就趴到了茶桌上,追问道:“是什么?快说!”
“说也无妨,只是……”
“只是什么?”江离追问,后又恍然,“你说要和我谈生意,该不会就是想把易容术这门手艺活儿当钱使来雇我吧?”
“当然不是,教你易容术和找你做生意,是两码事。我只是……”乔佚说着,拿起另一杯茶,腕一甩,甩飞了出去。
包厢门口处立着的当归伸手一接。
滴水未洒。
“谢谢小侯爷。”当归道。
“我只是希望你能学学当归,”示意当归放心落座,乔佚道:“如今,我的名字是,乔佚。”
“乔佚,白佚……”江离咀嚼着这其中的佚字,哈哈笑道:“好一个隐逸之人啊,常……乔佚啊,跟你这手取名字的功夫一比,我觉得我们这江离、当归啥的都太糙了,真恨不得立刻就让人抓去煎成汤药啊!”
乔佚不语,拿起茶杯轻轻一啜。
“你说吧,你想杀谁。”江离抿茶,道:“看在你授我易容术从不藏私,跟我谈生意还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这次就不收你的钱啦。但你要快点说,说完了,赶紧请我去酒楼吃顿有酒有肉的,当作小费啊。”
“是,那我就直说了。”乔佚放下茶杯,引身抱拳,道:“我想请你帮我保护一个人。”
“保护?”江离以一种“天哪你还没睡醒吧?”的眼神看着乔佚,道:“我是杀手,不是保镖。”
“没差。拿人钱财、替人挡灾,一样的。”
“哪里一样?前者是我一剑过去、拍拍屁股就能走人,多简单,后者就麻烦了,天天跟着人跑,我累不累啊?”
“我打算按月给你酬劳,嗯,也不是很多,就本侯每月全部的官俸、爵俸,及本侯名下所有的田、地、池、厝、商铺等盈利的总和。”
“确实不是很多,”江离摸着下巴笑,“兄弟我也不是那种没见过金银珠宝的人。只是,能让你掏空口袋吃老本儿、散尽家财要保护的人,我真的很感兴趣。”
乔佚喝茶,不答。
“是不是个女人?是不是那公主?”
乔佚稳稳地喝茶,仍旧不答。
“不是吗?啊,理应不是,人家是公主,大把人保护的……”
“可你身边除了这个公主也没别的女人啊,难不成你想保护的……是个男人?”
“哎呀我的妈呀!”江离不知想哪儿去了,竟打了个冷颤,而后又笑得十分猥琐地,低声问道:“小侯爷,请问您是在上面,还是在下面?还是在前面?还是在后面?”
乔佚一杯热茶泼了过去。
江离哈哈笑着,翻袖一卷,那热茶就拐了个弯儿,尽数落到墙角去了。
“此人,确是公主。”
江离一脸“我就说嘛”的表情。
“但是保护公主,仅是出于道义!”
江离一脸“你就扯吧”的表情。
“因为我被百里堡发现了。”
江离终于没有了表情。
“来人,正是百里云帆。”
“公主对你一见落车、再见落水的事儿我都听说了,狂热到这个地步,她确实有危险。”江离沉吟了片刻,却道:“但也正因她是公主,因此我爱莫能助啊。”
“这个我也知道,只是……唉,罢了!”乔佚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道:“还是安排杜仲、杜衡假死,转入黑暗保护公主吧。”
“啊,那多可惜啊!”说话的是当归,“杜仲、杜衡都用真面目当过兵了,再回来当杀手,可这一辈子都得易着容了。”
乔佚并无应声,顿了顿,起身说:“走吧,去上杨楼吃饭,吃完回去我再把易容术的其他要点写下来,明天就能给你。”
他说着,领先往包厢门走去。
江离还坐在茶桌边,眸光忽明、忽灭,忽然喊:“那要点,我不要了。”
乔佚顿步。
“可是当归,你不是很想要吗?”江离问。
“……”当归:“哦,我想要。”
“还有小侯爷他每个月的官俸、爵俸,还有侯府的收入,你不是很动心吗?”
“……”当归看了看乔佚,答:“嗯,很动心。”
“既然想要,既然动心,那你怎么不接了小侯爷的生意啊?”江离跳起来,问。
“……”当归:“哦,我接!小侯爷,公主的安全就交给我吧。”
乔佚丝毫不意外,当下一抱拳,道:“好,那就有劳当归了。”
他说完,推开包厢门就走了出去。
江离一只脚还踩在凳子上,想了许久,他忽然问:“唉,不对啊当归,你说我是不是中了这小子的套了?”
当归:“……”
您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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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雪融认为,经过那一夜的相处,她和乔佚之间的感情已经进了一大步,于是她差人往镇北侯府送去了一坛子蘑菇酱。
没想到,被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难道是,他真的生气她插手了绿茶婊钟离的事儿?
可就算让她再穿越一遍,摊上潜在情敌这种事儿,她还是会那么做。
成雪融认为自己没错,于是挑灯夜战、奋笔疾书,从当天气象报告写到当时心理历程,洋洋洒洒写了九百九十九字,又连盖了三道火漆,天不亮就差人送去了镇北侯府。
没想到,又被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于是,成雪融打算再次出宫,亲自去找他。
成淮帝却在这时派了一队禁卫军来,将凝雨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梁师赞要去探望她,也只能一个人进去,再也没法帮她偷跑了。
成雪融这才领悟到她父皇的厉害。
明面上禁止她出宫再去纠缠乔佚,实际上睁只眼、闭只眼,内心里希望着她真能趁着乔佚热孝把自己给嫁过去。
到如今眼见乔佚对她态度更差,她还没死心呢,她父皇先死了心,终于彻底地禁锢了她的自由。
她在凝雨殿里唉声叹气。
过没两日,又传来了乔佚离京回营的消息。
她终于爆发了,摔了近百套上好的骨瓷杯。
“七七四十九天丧假还没过呢,他就这么急着走?哪有什么战事吃紧,他这分明就是在躲我!”她说,眼角都红了一片。
梁师赞搂着她,轻声说:“融融,算了吧。”
成雪融便揉着眼角,挤出笑容,使劲儿摇头,“没关系的,梁姐姐,我还有劲儿。”
要还有骨瓷杯,她还能摔。
“对了,那个钟离呢?我说了要帮无双照顾恩人之女的,那人现在在哪?”
沉鱼听到了,上前来答:“小侯爷跟高公公说殿下您在灵瑞寺看中了一位姑娘,打算收做婢女,让高公公差人去接,不巧,让钦天监的汤监正给听到了,汤监正就讨了那姑娘的八字去,一查,说是跟殿下相冲,不可同居。依着高公公的意思,是劝殿下您别要这婢女了,他另外给您安排一个更伶俐的。”
“我要那个钟离又不是因为缺个婢女,再说,我也不信八字相冲什么的。沉鱼,你跟高公公说说,本公主福大命大,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让他把那个钟离给我弄进来。”
“这……”沉鱼为难了,人轻言微的,哪敢说这样的话。
梁师赞道:“照顾就照顾,非得把人安排到你身边来才算是照顾吗?依我说啊,叫高公公给那钟离在宫里安排一个轻松点的活儿就是了,你要有心,你多给她点好脸色,她在这宫里的日子就舒服了。”
“她喜欢无双,是我的情敌,我为什么要给她好脸色?”成雪融冷哼道。
“那就是咯!”梁师赞羞羞她的脸,“你啊,真是个醋坛子!”
“行吧,那就让高公公去安排吧,我也不去见她了,省得忍不住欺负她。”成雪融悻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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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后面?上面?下面?哈哈哈,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