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你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郭彦昭表示十分的理解:“只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依依不是玉儿,同样的路也未必就适合她。再者,”他举目望向皇城的方向,凌厉的眉眼中隐隐有着雪亮的锋芒一闪而过:“便是日后真的有了什么,依依的背后还有我们,总不会叫她平白无故就吃了亏去的。”
闻言,莫循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岳父所言极是,倒是小婿忧心太过,钻了牛角尖儿了。”
“也是小心无大碍啊,你能这么为妻女着想,说明我当年并没有看错人啊。”爽朗一笑,郭彦昭摸了摸颚下的几缕花白长须:“时候也不早了,这边的事也安排地差不多了,我们两个还是先行一步,入宫朝贺吧。”
此时的宫城,早就在内侍宫女们的布置下大变了模样。放眼望去,精致的宫阙楼台间尽是花团锦簇、披红挂彩,所有物什摆件都是一水儿的崭新如洗,往来穿梭之人也都容光焕发,笑意盈面,端的是满目生花,喜气洋洋。
朝臣之中已有不少人提前候在了祈年殿中,此刻,正满面堆笑地彼此寒暄着。帝后大婚,按照惯例,在君后的凤鸾入宫之后,需先至祈年殿与君上一起朝拜天地人神,以得到上苍庇佑、先祖护持,而后才可以接受群臣叩拜,行夫妻之礼。真正的婚宴,要到一切仪式结束之后才开始,是以,他们今天入宫之后的任务,主要就是等。
好整以暇地站在一个并不起眼的角落里,祁连域双手抱臂,眼神空茫,一副全然置身事外的模样,和他以外那长袖善舞、八面来风的政客嘴脸大相径庭。若不是容颜未改,只怕所有人都要怀疑眼前这一位,并非是那权倾朝野、满门显赫的安国公,而不过是一个初入官场、尚且不懂得人情世故为何物的失意小吏罢了。
好在,所有人也都是见怪不怪。毕竟,有个身为南诏第一美人的女儿,谁都会认为这君后的位置必定是手到擒来的,又哪能料到半路还会杀出个尚书府的小姐截了胡呢?若是换做他们,只怕也要回家呕血三升,安国公这般模样,已经很值得学习了。
“哼,摆出那副嘴脸给谁看!指不定心里都把莫循给恨出一个洞来了。”冷冷地嗤笑出声,定远侯沈尘对祁连域是半点都瞧不上。这一次,因着对君后位置的肖想,他也着实跟着折腾了一把,可到头来,搅得天翻地覆,也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他不蠢,自然看得出这件事从头至尾就是个圈套。虽说最终受益者是莫循,可人家背后有老谋深算的护国公作倚仗,莫家小姐也算出类拔萃,会赢倒也是在意料之中,他并没有觉得多不平衡。但祁连域就不一样了。众所周知,祁家大小姐跟自家女儿交好,如果不是那个颇有心计的祁清岚在中间捣鬼,他那个傻闺女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认为君上对她有意思,甚至于还劳动他带着定远侯府上下一搏呢?
祁家,应该是一早就得知对上尚书府和郭家没多大成算,所以才不遗余力地拉他下水,让自己心甘情愿地成为上阵厮杀的马前卒。而他们,只需躲在幕后坐享其成就可以了。只可惜,如意算盘打得挺好,实际操作起来却还是输给了护国公,落得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女儿再美,如今最好的归属也不过就是入宫为妃了,生生被莫依依压去一头,想来,高傲如祁连域,是绝对受不了的。
至于他自己么,本来就是一介武夫,对于入主中宫,其实并无多少野心和自信。若不是女儿那几句话让他生出了误会,以为君上暗示他可以一争,他根本连掺和的兴趣都没有。只是,这一回倒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还让他看清了祁连域的真面目,以后敬而远之、互不来往也就是了。免得哪一日被人当作垫脚石或者替人挡了灾还懵然不知,他定远侯府的性命也是命啊,如何能轻易一赌?
“侯爷,你有没有觉得,安国公今日看起来有些怪怪的?”站在身边的一个将军听了他的话,忍不住跟他小声嘀咕着。
“嗯?怪怪的?”下意识地再盯着祁连域的脸看了一会儿,沈尘仍旧摸不着头脑:“哪儿怪了?”在他眼里,那个皮笑肉不笑的家伙就没有哪一天是正常的。不过,身旁之人曾经是自己在军中时的副将,从来说话都是有理有据,思路清晰,断不会在这种时候信口开河的。
“末将刚入殿的时候跟他打了个招呼,却发现,安国公他,好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作为武将,这些年来,他跟祁连域打交道的机会极多,处事时间也很长,是以,他对这个人的很多习惯都十分的了解。
方才,他过去的时候,虽然祁连域面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甚至可以说还有几分落寞,可他就是能感觉到面前之人打从心底里生出的怪异情绪。那似乎,是一种不为人知的隐秘雀跃,其间,还隐隐夹杂了几分莫名的期待。具体是怎样他也说不上来,但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所以,他只好跑来跟自己昔日的上司聊上几句,以期能排解一下那始终缭绕不散的古怪心绪。
心情不错?自己女儿看中许久的位置被人无端抢走了,祁连域还能心情不错?开什么玩笑!
沈尘狠狠地皱了皱眉,复有看向先前的那个方向:“你没看错?他还跟你说了什么吗?”如果此言不虚的话,那今日之事,可就确实耐人寻味了。
安国公祁连域,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无的放矢的人。能让他出现如此情态,可见情形定不简单。
“倒是没有说什么,可以末将对国公大人的熟悉程度,应该是不会有错的。”感觉到沈尘骤然变化的情绪,那个将军也开始变得有点不安起来。再度思索了一会儿,他最终重重地点头以示肯定。
“祁清峰今天好像也没有过来。”沈尘看了看祈年殿外,那里,护国公郭彦昭和礼部尚书莫循正缓步行来。
“也罢,我们就当送个人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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