鹃城的夏日没有其他地方那般炎热,偶有清风拂过,便可收获一份凉爽,令人恨不得将这清风揣进心间。
方府此时的气氛却莫名有些焦灼,不知他人是否有这种感觉,反正朝颜是有的。
她看着面面相觑的微生辞与方家主,替人忐忑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如今的局面,虽然设想过,但万万想不到,真正面临的时候,双方人是这样相对无言的。
事情要从上次为舒筱筱净化后说起。
舒筱筱最后被带离了付家。
将她带走没有别的原因,完全是因为何忧放的那把火烧到了前堂,付家彻底沦为一片火海。
府中本就没剩下多少人,付家女人分了付家的财产,早就跑没影了。
付家子嗣众多,朝颜抱着胭脂的尸体出来,系统背着陷入沉睡的舒筱筱从火海中跑出来时,微生辞刚好处理完付家后辈那些酒囊饭袋。
都是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的渣滓,此时不清理更待何时。
大火一连烧了七天七夜,把整个付家烧得渣都不剩,连带着何家都烧得差不多了。
无辜被波及的韩昭霖抱着韩沅从何家出来时,看到脸色绯红的何忧,掐死对方的心都有了。
顶着黎明的朝阳抱着自家还在沉睡养神的弟弟,满脸怨气地回了韩府。
而一把火顺带烧了自家地盘的何忧,看着火海满意地点点头,挺好,重新建一个何府也不错,这肮脏的地方,烧了更好。
于是,他脸皮极厚地赖到了叶家。
只是刚到叶家,就被叶父挥着大扫帚扫地出门,不得已之下,他不情愿地投奔到了韩家。
他这边鸡飞狗跳的,朝颜这边也没差。
朝颜将胭脂葬在了黎明,又带着舒筱筱翻墙到了方家。
没错,就是翻墙进去的。
微生寔看到那翻墙翻得极为熟练的自家儿子,满脸无语,对此表示:或许是遗传了他的本事,带头翻墙的微生辞,颇有他当年的侠盗风骨。
朝颜几人不请自来,还没享受两天悠闲时光,就与过来看女儿的方家主撞了个正着。
看着院子里多出来的几人,方家主怔愣片刻,一眼注意到与自家女儿极为相像的微生辞。
顿时更震惊了!
尤其是在听到面前男子唤宝贝女儿阿娘时,饶是再淡定,方家主都不由头晕目眩地晃了下身子。
朝颜眼疾手快地把方家主扶到躺椅上,特别会来事儿的往他手里塞了碗自己参与制作的西瓜冰沙,笑眯眯地转移话题:
“方家主,尝尝这新鲜玩意儿,甜而不腻,凉爽可口,堪称夏日避暑圣品!”
方家主还没反应过来,不知作何反应,便见身后蹿出来一道倩影,一把夺过朝颜手里的冰沙,埋头啃去!
她整张脸埋进碗里,唏哩呼噜吃完,小猪崽进食一样将碗底都舔了个干净,随后优雅地用帕子抹去唇角西瓜汁。
可能是吃得太快,不小心打了个嗝,娇羞一笑:“见笑了。”
朝颜:“……”
呃……
方家主脸色涨的通红,将女子拉到身后,满脸歉意道:“不好意思,这是家妹方锦仪。”
这么年轻的妹妹啊!
“她的神智,也不怎么样……”方家主难为情道。
朝颜:“?”
“冒昧问一句,”她迟疑着开口,视线在与绯和方锦仪身上徘徊,“您家的女子……”
似乎神智都有些不大正常?
后半句她没说出口,但方家主领会到了。
“是这样没错,家族遗传病症,专门遗传给女子。”
方家主神情无奈,将方锦仪拉到众人面前,温声对她道:“锦仪,方才失礼了,道个歉。”
方锦仪:“我方才说过见笑了。”
言下之意,就是道过歉了。
方家主:“见笑了不是道歉,你要说对不起。”
方锦仪瞥了眼方家主,挣脱他的手,颠颠跑到朝颜面前,笑容天真烂漫,执起朝颜的手,中气十足道:
“这件事你听我说!我愿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好吃的东西是天上牛马做出来的,你听我的准没错,热爱烹饪是狗狗的心头好,冰雪总有燃烧的一天……”
朝颜:“……”
“怎么还胡言乱语上了!”
“救命!”
朝颜惊慌失措地坐起身,把方锦仪按在躺椅上,听着她驴唇不对马嘴的话,不由满头黑线:“这是,这是打开了什么开关?”
方家主此时满头大汗地跑上前,连声道:“对不住对不住,又开始发疯了!”
朝颜第一次见到神智失常的人,见方锦仪一本正经地说胡话,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听不懂方锦仪的语言。
在旁边安安静静吃冰沙的与绯见状,走上前来一巴掌呼上方锦仪的脑袋,淡淡吐出两个字:“闭嘴!”
这一巴掌似乎是将方锦仪的嘴封印住了,立时住嘴,捂着嘴巴睁着一双清澈的鹿眼,无比崇拜地注视与绯。
就好像与绯是什么稀世大宝贝!
朝颜从未如此混乱过,看着瞬间傲娇的与绯,与微生辞对视一眼,道:“长见识了。”
真的!
这不是痴傻,这是有精神病。
她绝对不是在骂人,只是在陈述事实!
方锦仪单方面被与绯压制,乖乖缩在躺椅上,闭着眼睛享受与绯喂给她的冰沙。
有与绯在,她不再狼吞虎咽,也不会抢别人的食物,反而异常安静。
而与绯似乎是打开了某种开关,竟也沉稳下来,看上去不像三岁小孩了,至少长了七岁。
方家主擦擦额头的汗水,坐到椅子上,道:“好了,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最省心的。”
朝颜抿唇不语,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她看看方家主的神色,道:“方家主,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方家主擦拭汗水的手一僵,沉默良久,道:“不过是前世今生的事,我知晓的。”
这话令朝颜感到诧异:“方家主似乎对前世今生有些见解。”
“见解谈不上,”方家主将手帕收起来,目光有些沉重,“只是我们方家总有这种人。”
他望着方锦仪和与绯,语气透着淡然:
“大抵是祖上造了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