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人流如瀑,熙来攘往,有人只觉万籁俱寂。
饶是第一杀手出身江湖,平日惯是粗糙傲慢、不拘形迹,面对眼前这外表风光烂漫实质云谲波诡的女子,此时几乎是下意识的约束自己的言行。
那双饱经风雨的大手紧握剑柄,原想礼貌一笑,没曾想却落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效果:“昭阳侯,久仰大名。”
遗扇朝着她慢慢走近几步,恍惚间似乎嗅到有春风拥着佛香而来。
唇边笑意更深,朝她眨眨眼,开口可谓是熟稔的不客气:“你怀里有什么好东西,能拿出来给我瞧瞧么?”白皙纤细的手指顺着第一杀手的衣领,指了指她的胸膛。
万分戒备的第一杀手一时脑袋一空,随即飞速往后退了退,望着遗扇的眼里尽是惊愕与拒绝。
江湖杀手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一路跟着她,观察多日的十二除了跟着,不敢有其他任何动作,要不是十二轻功习得较他人出神入化,怕是早就被发现了吧。
遗扇笑靥不变,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仿佛盛满了真挚与期待,让人不由得想要顺从她的话,无法拒绝。
“没什么好的。”她哑着声音道,攥着剑的手微微一动,迅速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又飞快垂眸。
一旁的诺一突然低呼一声:“呀!主子,大...小姐她爬上来了!”
众人不约而同往河面一看,果然看到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人正手脚并用地爬了上来,只是中途可能被浸水后变得厚重的衣物所拖累,爬了几步又摔回去了。
“噗!”遗扇忍不住笑,大皇女这傻丫,真的是从来不负众望的。
“哈哈!”诺一也是不给面子笑了,“这大小姐外出一趟,却是什么苦得脏的都见识过了呢。”还多亏了自家主子!
遗扇显然也忆起了某人之前以劳抵债,一头扎进水田里的经历,那笑意是怎么止都止不住。
“咳!你们先带她回去整理整理吧,我还有点事。”被人这么一打岔,她几乎都忘了还有正事了。
遂懒洋洋地对着第一杀手眨眨眼:“兄台,素闻这江南美人如玉,特别是白日赏景,格外让人神清气爽,要不一起?”
她说的很是暧昧,有意外经过此处听到这话的人,都不自主和她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第一杀手眼一抽,心下衡量。虽然这人态度看着温和,但她却没忽略了这话语间会令人不安的邪气,实在想不通这些贵族子弟怎么一个个都歪成这样了。
“劳烦带路。”第一杀手抱剑颔首,自知打又打不过,不能拒绝。
“请!”她身体半侧,让出前面的路。
第一杀手迟疑地看了看从水里捞出来的人一眼,便率先跨步离去了。
遗扇顺着她的视线,瞥见诺一动作利索地脱下外袍围着湿透的大皇女,便马上将连着打了几个喷嚏的人连拖带抱带走,不禁低低笑出了声。
傻人有傻福啊,竟然能撬动一个杀手?
日光轻晃,清风唱和,雅致小楼时有轻灵歌声闯入游人耳蜗,两人默契地加快脚步从人群中走过,丽纱倩影,绿水繁华,都如刹那惊鸿。
遗扇带着人穿街过巷,直至到达一偏僻的河畔游廊。
“明人不说暗语,兄台,你兜里的,可是顾客给的信物?”她没闲暇再绕弯子,当务之急,便是弄清楚大皇女在其中的作用,若是......
第一杀手看着碧水旁的女子,一身艳色衣裙将她华美无双的美貌展现的淋漓尽致,她黑白分明的美眸微微眯着,似在认真思索,但语气是再笃定不过。
听闻世间有人过目而不忘,一出手便决胜千里之外,一嗅可识天下香,没想到,今日便被她撞着了。
她苦笑,主动将怀里的檀香木牌掏出,伸手递给她,“侯爷睿智。”
第一杀手不禁想起楼中管事曾经交待,那发布任务的主人曾有言留下,若遇见一语洞破其中奥妙之人,便可悉数交代,不可硬碰,必要时放弃任务。
不料,一语成谶!
昭阳侯此时却因为认证了先前的猜而内心五味杂陈,根本没心思接过东西来端详一二。
罢了!
“兄台,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酬劳定会让你满意,你帮我送大皇女安全回家,并在近些时日充当她的贴身侍卫,如何?”
第一杀手猛地瞪大双眼,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不答反问:“你猜到幕后之人了?”
遗扇没有回答,联想到日后的热闹,只觉焦头烂额。
“你只说答不答应?”平淡的声音里尽是不容置喙,不答应,她也会让她答应!
“侯爷这是想仗势欺人?若是之前,我不跟你走,此时不将东西拿出来,你可会强行抢过去?”
第一杀手粗糙的脸上泛着冷嘲,似乎格外厌恶遗扇此时的咄咄逼人,作势要拔剑备战。
“不会!”听着,杀手眸光一闪。
“但你会自己‘掉’出来!”她轻笑着补充道。
唉!自从回到这辈子后,骨子都犯懒啦!
“好!”第一杀手却意外地露出至今为止唯一一个舒心的笑容,痞气满满道:“不过,我义务帮你护人,事后,你和我痛痛快快打一场,怎么样?”
难得遇到阴险程度远超自己的女人,不比拼一场,哪儿对得住自己!
况且,天下武学,为输不败,江湖上从未有人能屹立不败,第一当久了,总会将人养废的,最后,便会惨成一条河。
她在此阶段停留已久,也是时候该精进一二了!
“求之不得。”她如是说,十分乐意当她的“磨刀石”。
有免费保镖能用,岂不美哉!
*
客栈里,任性的大皇女不忘折腾“迟来救驾”,隶属于昭阳侯的侍从们,死活要人去帮她置办一身顶好的行头,用作弥补她这一连日的噩梦。
成功晕湿了底下垫着的毯子后,大皇女略带心虚地揉了揉泛着凉意的苍白小脸,干咳几声,心虚地将身上披着的袍子盖掩住污了一团的地方。
品了口诺一递来的热茶后,有些期期艾艾地看着人,试探性问了一句:“诺一啊,你说,我爹是不是长得像我这般好看,昭阳侯才会如此爱重我爹,如今才这般紧张我呀?”
“哈?殿下,你爹谁呀?”立在一边的诺一霎时翻了个白眼,大皇女她爹谁呀?这么多年以来,自家主子身边,除了正君大人,可从来没第二个男性生物啊。
“你不知道?你们不是一起长大的么?”她粗略地掰了掰手指,若是昭阳侯和她生父认识,那想必是在进宫之前,而她如今虚岁十六,她爹生完她就去见皇祖母了,那时也不过20芳华。
这怎么算,眼前这人应当认识才对啊?亏她还想从这人嘴里打听一下亲爹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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