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宋宋涂了正红色的口红,此刻瞪大着眼,眼白异常明显,整个人宛如井口里爬出来的女鬼,方遇打个哆嗦,想象着有青烟从她头顶袅袅升起。
“你们这些蜜罐子里长大的人,怎么会懂贫民窟里的艰苦,你们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努力才得到现在的工作吗?不,你们根本不懂!”
姚宋宋说着说着,哇的一声哭出来,控诉地指着方遇,“尤其是你!你这个靠关系进来的,除了那张脸和那个爹,你还有什么?你哪一点比得上我,凭什么好事都被你占了!”
方遇被她吼得有点懵,愣愣地指着自己,“我占了什么好事了?”
天知道她进公司这几天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每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没睡过一个好觉,各种腌臜事情约好了一般齐齐找上门,姚宋宋哪里看出她占好事了?
她疑惑的神情不似作假,可越是这样,姚宋宋越是来气,“你还装!”
“我哪里装了?”
“从头到尾!我努力了那么久的东西,你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轻易得到,还有脸在这装大尾巴狼,你真让我恶心!哈,还好,现在遭报应了吧?你的靠山老爸进医院了,马上就要被解雇了,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姚宋宋咯咯笑着,眼里涌动着疯狂之色。
方遇这下不乐意了,神情骤然转冷,“姚宋宋,你听着,我跟你无冤无仇,这几天你明里暗里给我使绊子,占嘴上便宜,我都忍了下来,不是因为怕你,而是懒得跟你计较。但你如果妄议我爸,让我听到,我不介意跟你杠到底。”
方遇坐着,姚宋宋站着,明明高出一大截,姚宋宋却觉得头上仿佛压了座山,将她压进尘埃里喘不过气来。
这种卑微的感觉,令她难受得想哭,眼眶顿时红了,“你们……你们除了欺负我,还会什么!”
何碧嗤了声,“我就算会得再少,也比你会的多。你自己算算,你每天旷工多长时间?”
“我……我是有事耽搁,所以才晚到了一点……”
“呦,还是个大忙人呢!你说你努力,你努力在哪儿了?努力吃喝玩乐,努力做白日梦吧?”
何碧也是气急了,不惜与她撕破脸,“自从小遇来了秘书室,你把工作一样一样推给她,教也不好好教,你说小遇比你差?你倒是说说,你哪里比她优秀?”
“我没有!”姚宋宋口不择言,只是一个劲儿摇头,“那些本来就是她应该做的,我交给她有什么不对?”
何碧讥讽地笑着,“呵呵,我倒不晓得,你什么时候成办公室主任了,还主动给咱们分配工作?我是不是得喊你一声姚主任?”
这顶帽子扣下来,姚宋宋立即慌了神,“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
方遇见她除了不停否认,已经说不出任何一句逻辑完整的话,顿觉无趣,淡淡道:“你消停一会吧,嫌刚刚被骂得不够惨么?”
姚宋宋梗着脖子,满面通红,“我才没有被骂,主任是找我去交代工作的!”
方遇无语地望着她,“那你不赶紧做工,还在这嚷嚷什么?你就是这样‘敬业’的?”
“你算哪根葱,凭什么说我!”
这样下去真是没完没了,方遇实在心累,举双手投降,“行行行,我不说你了,我闭嘴。”
说罢起身溜去厕所,省得姚宋宋看着她心情激荡,久久不能平息。
方遇开着水龙头,狠狠搓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她向来平滑的眼睛下面,不知何时多了一圈淡淡的青黑。
早就想到职场不容易,但没想到是这么不容易,才短短几天,她这心态就跟过了好几年似的,疲惫不已。
从前在学校里,虽然夜与同学……主要是蒋碧清偶有摩擦,但像今天这样豁出去当面怼人,她还是第一次。
职场不同于学校,这里的人各怀心思奋勇争先,真诚的人少,虚与委蛇的人多,让她不得不时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不累才怪。
回到秘书室,姚宋宋已经在椅子上坐好,对着电脑板着张脸,浑身释放着我很生气不要惹我的气息。
方遇现在只求她安安静静的,当然不会自讨没趣,暗暗松了口气,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这天中午,直到12点下班钟声响起,姚宋宋才拎着包离开,恐怕是被陈良敲打过,知道怕了,但究竟能坚持几天,就很难说了。
陆一铭定的午餐地点,是警局附近的一家中式小菜馆。
看到一同到达的两人,陆一铭眼底闪过一抹暗色,很快压下去,笑道:“来了,菜开始上了,咱们边吃边说。”
陆一铭点的菜较为清淡,方遇没说什么,卓夏扫了一眼放在桌边的点菜单,开口道:“这顿咱们AA吧?”
方遇点头,“好啊。”
陆一铭想说由他来结,可看着那两人默契的样子,最终将话咽回肚子,点点头。
卓夏便腼腆地笑了笑,“我想多点个菜可以吗?”
两人自然也没意见。
卓夏多点了一个酸辣土豆丝。
陆一铭还以为他要点什么大菜,没想到只是道普普通通的家常菜。
可当他看到方遇的筷子频频向那盘土豆丝伸去,对他之前点的菜都不怎么感冒的样子,陆一铭沉默了。
方遇并未察觉饭桌上的异常,一个人几乎干掉了大半盘土豆丝,快吃饱时,终于腾出嘴来问:“一铭哥,那个肇事司机审得怎么样了?”
陆一铭陷在某种情绪里,没什么胃口,吃的不多,早已放下碗筷,答道:“昨晚我和他聊过了,没得到什么特别的信息。也许我之前的猜想是错的,这起事故只是意外。”
“我爸今早醒了,也是这么说的。”方遇有些失望,果然他们还是太过草木皆兵。
但她仍不想放过任何一条可能的线索,“我们可以去警局看看那个人吗?我们是受害者,去会会他应该不打紧吧。”
“当然,我已经安排好了,吃完就可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