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萩娘也正紧锁着双眉,来回踱着步,一边的采棠更是一脸仓皇。
已经入夜了,寄奴竟是还没回来,萩娘心中隐隐有着怀疑,对刘穆之说道:“只怕寄奴有他自己的主意,我猜……”
然而她说到一半却不由得摇了摇头,觉得这也太儿戏了,自己已经算得胆大的了,寄奴竟是……?
刘穆之却先说出了她的忧虑,问道:“您可是担心刘郎并未依计行事,而是反而潜入那山谷去了?”
萩娘心中一惊,忙问道:“寄奴可是曾跟你说起过类似的计划?”
刘穆之摇头道:“并没有,然而如今那卞范之都已回府了,刘郎若是真的打探了虚实便回,自当早就归来了,现在看来,他很有可能是被困在那山谷中了。”
“啊!”采棠惊叫出声,却见萩娘和刘穆之都向自己望来,忙行礼道:“抱歉,奴婢一时心急而已,并非故意打扰你们说话。”
她低下头等了一会,却不闻萩娘说话,抬头一看,却见萩娘和刘穆之的眼神竟是穿过了自己,望着自己身后。
她转身一看,却见竺法汰师侄,还有刘怀敬和臧熹等人都站在门边,竟是听到了方才几人的对话。
最着急的显然是刘怀敬和臧熹,两个人都冲了进来,问道:“寄奴哥哥怎么了,怎的还没回来?”
竺法蕴也是着急地责备萩娘道:“你不是说这试探十分安全,万无一失吗?怎的那个笨蛋到现在还没回来,难道真的是……?”
唯有竺法汰和刘穆之两人一脸淡然,似是并不十分忧急的样子。
萩娘本就很烦了,此时这几个孩子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又追着自己要“寄奴哥哥”,她只觉得自己简直是没法好好思考,抚着额角便靠在了榻上,心烦意乱。
采棠虽然也很着急,却仍是好言劝道:“你们都先去休息吧,女郎自然会想办法把寄奴哥哥救回来的,难道你们这样杵在这里,就能管什么用不成?”
臧熹闻言,忙对萩娘说道:“姐姐,我的武艺不下于寄奴哥哥,不如让我也去吧,好助寄奴哥哥一臂之力!”
你去……?
你不去帮倒忙就谢天谢地了好吗。
萩娘只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便软软地倒在一边,对臧熹说道:“你若是去了,姐姐不是没人照顾了,你还是乖乖地听话,和袁师傅一起去休息吧。”
臧熹忙道:“我这也是想为姐姐分忧啊。”
萩娘抚了抚他柔软的发梢,温柔地说道:“熹儿如今也长大了,姐姐自是要仰仗你的,不过若是你不好好休息,明日若是姐姐有什么事拜托你去做,你岂不是帮不上姐姐了?”
臧熹闻言心中舒畅无比,这才不再闹腾,对萩娘说道:“那我这就去了,明日您要我做什么,可得早些告诉我呀。”
萩娘忙不迭地点头,连连对袁嶄使眼色,才好不容易连哄带骗地把臧熹给劝走了。
刘怀敬戒备地望着她,怕她也是依样画葫芦把自己给打发了,忙道:“我可没那么好骗,嫂子,请您实话告诉我,我哥哥如今是不是很危险?”
听到那声“嫂子”,竺法蕴和采棠二人齐齐色变。
萩娘却没力气去争辩那句“嫂子”,只是缓缓点头道:“许是有这个可能,但是怀敬,你也不是个愚笨冲动之人,若是因此你便不管不顾地去救你哥哥,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他现在已经被发现,并且被关了起来,你去不过是送死罢了;如果他顺利地混了进去,那现在也是十分安全的,若是你真的去了,反而成为他的累赘不说,还有可能令他们加强戒备,反而是害了你哥哥,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刘怀敬紧握的拳头慢慢地松开了,眼中带着泪光问道:“嫂子,那我们要怎么办,就在这傻傻地等哥哥回来吗?”
萩娘点头道:“不错,我们就在这等。”
刘穆之和竺法汰闻言,都微微露出了赞许的微笑。
要知道,有时候面临抉择的时候,许多人明知道这么做是错的,却仍是因为各种原因,气血上涌,不管不顾地逆风而行,而至惨淡收场。
在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许多人会失了心智,乱了分寸,然而这睿智的女子却是丝毫不为所动,行事十分沉稳妥当,这才是真正的王者之气度,不骄不躁,依势而动,顺势而发,不愧是有着至尊命格的女子。
萩娘继续说道:“但我们这并不是傻等,你别忘了还有竺法汰大师呢,相信你哥哥的下落,明日法汰大师便会知晓了。”
她恭恭敬敬地对竺法汰行了个礼,说道:“这几日多亏大师与那卞范之周旋,明日更是全靠您了。”
竺法汰淡然道:“阿弥陀佛,我与刘郎一见如故,襄助于他自是应有之宜,更何况前日在那些蛮子的寨子中,还是多亏刘郎我们才能顺利离开,滴水之恩,当泉涌相报,更何况是这样的大恩。”
竺法蕴仍是嘟着嘴,在一边抱怨道:“就算师叔出马,也是明天的事情了,若是真的出了事,谁知道那个笨蛋能不能熬过今天晚上……”
她不无担心地说着,却没注意到一边的采棠,已是面色苍白,眼中含泪,眼圈都红了。
萩娘望着刘穆之淡定的神色,勉强笑道:“刘大神都不担心的事情,你们瞎担心什么,若是寄奴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刘大神不早该算出来了吗?”
竺法蕴狐疑地看了刘穆之几眼,这个所谓的术士倒的确是有点真才实学的样子,若是他觉得无事,那便当做无事吧……
刘穆之仍是保持着神秘莫测的淡然微笑,心里却在不停地腹诽着:你们还真把我当晴雨计了,我怎么可能把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算出来嘛?!!!
这该死的小子,要是真的随随便便就挂掉了,我那“帝王起居注”岂不是白写了?
谁都没曾注意到,采棠面上掠过一丝无比坚忍的神色,带着些许觉悟,些许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