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2??0??2“这事情很复杂,一时也难以说清楚……”那苍老的声音又叹息一声,“折折,如今救三千界的重担就到你身上了。”
尺素懵了:“什么?这意思是,我要做救世主么?”
白色的倩影微微一晃,白发浮动间有发丝垂入血河,如碰明镜,又似被风吹拂弹开。
继而,那声音再度响起。虽苍老如沙,却透着别样的清澈空灵之感,似大漠之中,皎洁月光下的渺小沙粒——
“你唯一要做的,便是活好这一辈子,真真正正的做一回人。”
尺素蹙眉,心下又升起一份希望来:“然后,我就能成仙?”
这完全可以,做人嘛,对她来说最简单了。进入角色,完美演绎,谱写故事,想要啥样她都有。
“折折,”苍老的声音突然打断她的思考,“不是演别人,是做你自己。那也不是故事,是你的一生。想一想,是你最后的一辈子,你会怎么过?”
“还有,若想成仙,你的执念也不可太深,想来,也实在是天道无情……成仙,竟然就是你唯一的执念……”白影佳人又叹息着提醒她道。
“可,这么百变的,就是我呀,我每一世,都是真情实感的啊……”尺素不解,同时感到有些讶异,“我由一本戏折子所化,天生如此;我立志成仙,纵使经历凡界九世亦不改初心,念念不忘,正是映照我道心稳固。”
苍老的声音许是因此而顿了三拍,之后才再次响起:
“你且先自行去悟吧……”
“人,万物之长,万灵之宗。故天地万物修行,皆需先化形,化形为人,修炼成仙,若不能化人,劫数难渡,修行难以再进;再者,人之不老不死不灭,以己之力跳脱三界之外,谓之仙;而以功德凝聚神位,集黎民百姓香火念力,方谓之神。其中,尚有上古之神,天神地祇之分……”
“折折,你要修炼的,正是那要在凡界受香火供奉的天官地祇,你已经经了九难八苦,可是还没有通过考核。其中缘由,并非是你功德有缺……”
“而如今三千界已乱,前因后果,故人相逢,你的存在,就是解开天地浩劫的关键点……”
这一声之后,这声音渐渐飘渺起来,舟尾的空灵仙姿也愈加虚幻。
尺素还是有点混乱,急忙叫道:“等等,我还不太明白……”
“从无到有,从有到无……因缘尘果,今生来销……”
那声音渐渐变小,更添重几分沙哑——
“折折……你灵魂之处的域外魔物,已经被我用法力封印住,但也不过压住它十二时辰……”
“你记住,今后在凡界,即使你恢复了法力也切不可再动用它。我以天眼观之,发现你的神魂几乎已经与那魔物融为一体,你万不可受魔物的蛊惑,如若着了它的道,这小三千界说不得便会被域外天魔发现,进而灵气枯竭,此间无论人神妖鬼,皆为那等域外魔物的掌中之物。”
“你需心智坚定,真真正正的以人的身份活一世,做一世自己,了结宿世因缘,正如你所欠阿娴的,理应还她……”
“我欠她的?”尺素听到此处,眉头锁得更紧,看向那血河轻舟之上、渐渐虚化为泡影的佳人,“那不过是司命批的命格,我走一遭,也全是因天道的安排,尝尽八苦……”
“折折,天道将倾……”
这声音如穿越亘古时空的神钟,涤荡得尺素灵魂一震,又兼天地哀怜之情,令尺素心里眼底喉头俱是一阵发酸。
“多说无益,你如今,全且按你心中的道走吧……”
那舟上的白衣倩影已经散作一阵迷雾状,隐约之中要仔细辨认才可看出来。
“来时路,去世路,相逢一笑莫相负……”
其声嘶哑,飘渺若风。
折折,我真不想,忘了你……
无风,舟上白雾却已经散尽,那盏酒壶也蓦地坠落在轻舟边沿,磕碰一声,就要坠入一片血色的三途河之中,河中亡灵因此而躁动不安,哀声阵阵,鬼怨冲天。
忽然,血河之上有万千光点如流沙,托举着那一盏悬空的漆黑酒壶送到尺素身边。
尺素伸手接住,呆立在原地,半晌,张了张嘴,才喃喃自语道出了两个字:
“君孟……”
这二字,是那白衣佳人的名。
历来在阴间司孟婆之职的,向来不止一个。
每一届孟婆都有各自的名,只是鲜为人知罢了。更是因孟婆一职,生死簿上无她名,更不可有名……
她竟然是在与君孟未曾相见就到别离之时,才将这二字唤了出来……
君孟今后,只怕真的只会是那个“孟婆”了。她说,幽冥界之中,只有她记得自己,她说,天道将倾……她泄露天机,必经死劫,鬼死为魙,她告诉自己这一切却又要遗忘。
君孟,已经彻底变成了“孟婆”……
不知何时,黑白二鬼又一左一右地悄然出现在尺素身侧,血河中躁动的亡灵也平静了下来。
尺素耳畔只听他两个鬼齐声声地说道:
“大人已去,早已吩咐我们在人间寅时前送您回去。”
尺素点点头,又问道:“她可还留下什么话?”
“额……”白鬼张张嘴,一条猩红的长长的舌头便从嘴里滚了出来,又见他把舌头慢慢塞回去,才继续说道,“大人曾说,您如果问起,就答,让您不必忧心,该来的总会来,欠债的,讨债的,终有一日都会找上门。”
尺素思虑一番,又道:“你们可知道,白真玉的魂魄,在哪儿?”
黑白二鬼想也不想的又齐齐地说道:
“大人说过,您如果这么问了,就说,那也是白问。残缺的灵魂无法转世,只会汇聚到枉死城中,待魂力耗尽,魂飞魄散。您要是想见,她也说了,不可能。”
“大人还说,这酒壶之中,装的是驱散亡魂的神水,您只要喝下去,就好了。”
尺素点点头,却是将酒壶装进袖中。
二鬼相视一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我回去再喝。”
白鬼吐着红舌头道:“您还是现在喝了的好,冥府之物,不可私带出去。”
尺素点头,却是扬手欲将酒壶掷出去,骇的二鬼鬼影战战。
趁这一功夫,尺素单手打了一个法诀,弹指一挥间消失无影。
在凡界不允许用法力,冥界还不行么。
尺素脚下毫不怜惜的踏着彼岸之花,瞬息之间,已到了枉死城。
盛开着一片暗红狱花的枉死城中,破阵而入的尺素正施法招魂。
君孟告诉她的,不一定是真,也不一定全是假。
而这一切,也不一定为真。她暂时分不清真假,也不知真正的考验是否存在。
事到如今,她就权且由心吧。
不管怎么样,这些事中,最无辜的便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了。
如此良善之人,若是不得善终还魂飞魄散……实在令人心中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