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悠扬的旋律,依旧在大年三十儿晚上响起。
饺子下了锅,等凑齐这最后一盘,年夜饭就可以开始了。
除夕夜的灯火,除夕夜的烟火,除夕夜的我们,成长着,衰老着,生活着,憧憬着。
林悦躺在姐姐怀里,好久没有像这样抱在一起了,上一次打闹好像在小学,好像在初中,记不清了。
林愉身上知性的香水味,已然将身份转换成一个已婚的职场女士,林悦抱着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女人,她早已褪去几年前的稚嫩,她早已不再是那个可以随口开玩笑的女孩。
“你看什么呢?”林悦看着林愉不停地回复着公司的消息。
“你别靠着我了,我回一下消息。”林愉把妹妹推到一边。
“呵,女人。”林悦开着玩笑。
“好像你不是似的。”林愉看了一眼妹妹的脸,“你看你不谈恋爱,胡子都长长了,雄性激素分泌旺盛。”
“真的吗?”林悦打开摄像头,仔细地寻找着胡须,“没有啊。”
“你手机美颜过度了吧?”
“没有,你才激素失调呢!我这叫汗毛,什么胡子不胡子的。”
林愉没互动了,她精神集中地刷着手机,时而蹙眉,时而浅笑,她有自己的世界,有自己的人脉圈,而林悦呢?一个萌新大学生,只能在群里发发祝福,抢枪红包什么的。
爸妈坐在沙发上,延续着传统,目不转睛地看着春晚,时而感叹哪个演小品的老演员退休了,时而吐槽年轻人怎么闭着眼睛唱歌,时而为人物事迹涕泗横流。
林悦看着屏幕上激情四射的舞台,像大多数90、00后一样,觉得它乏味而冗长,偶尔跳出自家爱豆,还会趴在屏幕前欣赏一会儿,但里面的歌还是提不起聆听的欲望。
詹森杰打来视频,林悦看了一眼爸妈,偷偷溜进卧室。
“喂?”林悦挂上耳机,时不时盯着门的动静。
“你在哪儿呢?”詹森杰正站在飞车表演舞台的后面,身后的高架上,无数量造型各异的摩托车,在网面上上下翻飞,如同脱离了地球引力。
“在家‘难忘今宵’呢!你在哪儿呀?怎么听到话筒的英语声呢?”
詹森杰给现场一个特写,周围都是不同肤色的外国人,他们冲着飞车表演大声嘶吼、喝彩,台上站着强壮的黑人,正用话筒说着腔调怪异的英语。
“我在肯塔基州呢,今天刚来,这儿是Ben的家乡,你记得吗?那个Ben Davis,点读机。”
林悦听着嘈杂的背景音,有些羡慕放浪不羁的詹森杰。
“你不过春节吗?”
“什么?”
“春节!”林悦突然大声,引起了客厅里一众人的注意。
韩琳望着卧室门,“悦悦干嘛呢?怎么不来看电视?”
“跟同学聊天呢吧?我去看一眼。”
林愉起身朝门口走去,在门外她听到一句“讨厌”,不禁趴在门口偷听着妹妹的闺房电话。
“你家里都到美国了,是做生意吗?”
“我不知道,也可能是度假吧!今天在中餐厅吃的饺子,那叫一个disgusting!饺子里面居然是沙拉,还有什么奇奇怪怪的野菜,我真的佩服这些老美开的中餐馆,真的很美国。”
“你们什么时候回国呀?”
“后天吧。怎么了?想见我了?”
“我才不想呢!”
“为什么?你不爱我了吗?”
“车票太贵,爱不起。”
詹森杰在那头哈哈大笑。
门突然响了一声,林悦猛地转身,姐姐正在门缝处一脸坏笑。
“我先不说了。”林悦挂断,心虚地站起来。
“这才是正常大学生嘛?我是你姐怕什么,让我看一眼你男朋友。”
“嘘!”林悦指了指客厅。
“我不说,门关得严实,怕什么?”
林悦脸颊泛红,把聊天背景给姐姐看了一眼。
“有点帅!”林愉仔细端详着。
“什么叫有点?明明是很帅好不好?”
“啧啧啧……妹妹啊,你什么时候这么给力啊?”
林悦指着照片,“不帅吗?我觉得像古天乐。”
林愉翻了个白眼,“好,你的帅帅的古天乐!”
突然,姐妹俩心有灵犀一样,都不说话了,气氛冷静下来。
“你怎么不说话?”
“你怎么也不说话?”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中学时,互相分享秘密的时光。
“你这男朋友很有国际范儿嘛?”林愉勾着手指,“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林悦凑上去。
“我在巴厘岛结婚……”
林悦尖叫了一声,林愉急忙捂住她的嘴。
“听我说完!我给爸妈买了票,还有你,但你要替我保密啊!”
林悦瞪大眼睛,“难怪你之前让我刺探爸妈身份证号呢?原来是偷偷办护照去了!林愉,你什么时候这么给力啊!”
林愉又捂住妹妹的嘴,“不准说出去,还有你自己护照的事情,自己解决一下。”
“我没钱。”
林愉拍了一下妹妹的脑门,“你还没存小金库呢!说好的自力更生呢!”
“办护照太贵了,我的小金库资金不够啊!”
林愉吧唧着嘴,“就你事儿多!到时候问我要吧!对了,你那小男友不是成天游山玩水嘛,到时候叫上他。”
“你们什么时候举行?”
“等你暑假的时候。”
“啊?那么久?”
林愉嗔视,“久什么?公公婆婆那儿还没搞定呢!最起码得安排两家见一面吧!”
林悦仰在床上,看着顶灯的光晕,“结婚真麻烦!”
“你才多大呀?等毕了业,麻烦事儿多着呢!我一同学学金融的,毕业进了投行,年薪百万,你猜怎么着?”
“被骗了?”
“一周不休息,猝死了。”
林悦抱过布娃娃掬在怀里,一哆嗦,“天!太可怕了!”
窗外的烟花开始接龙比赛,一炮比一炮响,一朵比一朵大,卧室的墙壁被映得五彩斑斓,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
“快!”林悦拉着姐姐站在窗台上,双手抱和,许下心愿。
林愉也闭上了眼睛,对着星空,对着大地,对着长江水,“我林愉,不再求声名显赫,不再求家财万贯,只求亲人万事如意,一生平安!”
林悦意外发现姐姐不那么爱钱了,诧异地瞅着林愉。
林愉看着瓷娃娃似的妹妹,捏着她脸上两团肉,“知道我为什么想结婚了吗?因为我发现,再多的钱也比不过一个爱你的人。”
林悦听这句话无数遍了,但从林愉口中说出来倒很是新鲜,她知道以前姐姐总想着傍大款,一夜暴富,而现在她双脚着地了,踏实了,成家了,也不能再和她“鬼混”了。
陈语檬第一次在部队里过年,陈妈妈思女心切,渐渐地也开始理解女儿的抱负,她不远万里来部队看望,为大伙送来了亲手包的饺子。
张裴苼之前在连队“知心话”活动倾听了陈语檬对妈妈的抱怨,今天得知陈母前来,对陈语檬说:“你看你妈妈为了你,日夜兼程赶到这儿,你还跟她赌气呢!”
女儿上学后,陈妈一个人在家,这一年里仿佛又苍老了许多,因为心脏病,她一直唇色泛紫。陈语檬握着妈妈皲裂的手,眼泪簌簌地留,她感谢张队长,也感谢一起训练的战友,在异乡当兵的日子里,他们给予自己坚强的精神支柱,不甘放弃,不甘平庸。
张队长眼眶微微湿润,他也有些年头没回家了,不禁触目伤情。
陈语檬见队长眼圈泛红,对他说:“张队,你就我妈当作你家人,她一直想生儿子。”
“皮了啊!”张队长笑了。
我们能和亲爱的人在一起,无忧无虑地吐槽着生活,是因为有人负重前行,为我们遮风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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