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沉沉,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夜。
夜是朔夜。
是绝望的黑……没有月光……没有星辰……
……似乎……也没有……希望……
上官秋也并没有乘着结界腾云驾雾,而是像个普通的人类行走在这片木林间。
林木枝叶繁茂,平时能够照进来的阳光很少,因此林间常年缺少阳光所以只能长出浅浅的草,行走起来并不困难。
只是一路走来两个人都很沉默。
听见彼此轻轻浅浅的呼吸声,沉闷的脚步声,不知名的虫鸟叫声……
风声从耳边呼啸着吹过,可以感觉到碧情的手都有些冰凉,上官握着她的手不由紧了紧。
随着他手掌收拢的力度手被握的发疼,却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碧情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也好,即使永远看不见光明也没有关系,至少你还在身边,…你还活着…
虽然看不见你的脸,却能感受到从你手心里传过来的温度,和血液一样滚烫。
风声里有清泉的味道。
上官就是追寻着这股味道前行的。
也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终于听见前面浮浮水流声,即便在黑夜里什么也看不见,却能在空气里感受到了泉水的寒意和湿气。
稍觉微冷。
上官止步于此,在此布下一轮结界。
是似一颗巨大的夜明珠,为这片漆黑如夜空映出一点弱弱的光亮。
四周空气里的灵气都像这里聚集而来,丝丝缕缕如寒烟般穿破结界悉数被吸附进上官体内。
如沐春风般,一股股清流顺着每一条脉络流遍四肢百骸。
他实在需要太多天地灵气来为自己修复元气,因为他以消耗的太多。
强行冲破上官白夜布下的结界从上官本家逃出来就已经废去了五成的元气,一路追到这里又废去了两成。因为自身体质的缘故消耗远比正常人要快得多。即使远远的看见了天边那轮风穴出现后又消失也没有办法在追上去,因为他消耗的以远远超出了他身体所能承受的。
以至于看着神玄带走自己的孩子也只能选择没有追上去,如果连最后所剩无几的元气都耗尽的话,心脏随时都可能会碎掉!那时生命也就结束。
少数的几缕白气消失在结界里,上官低头看一眼怀里的人,脸色很苍白,
眼帘紧闭成一线,眉如远山。只是眉间微戚,是什么连睡着了都这么难受?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没有任何修为和功底。只是为她注入了少数的几缕天地纯灵之气就像个孩子一样睡着了。
上官就这样曲膝坐在结界里,左臂揽住她双肩任由她靠在自己怀里的睡着。轻轻浅浅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项
上官抬眼直视前方,夜空如墨,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过了很久。
黑暗中竟走出了一个人。
立在结界外。
一身漆黑,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从结界表面折射出来的淡淡的柔和的光亮映落到他冷峻的脸上,冰冷黑沉的单凤眼里没有什么情绪。
月轮结界是飘浮在半空的,折射出来的光线将周围映亮大片通明,月轮下波光粼粼,流水浮浮。
冰冷的视线穿透结界落在上官怀里那人苍白的脸上。
“…只是睡着了…”还活着,心脏还在跳动。
上官有些艰涩的开口。
“最终还是和燕归云一样,无法逃离,也无法改变。”左丘无月薄唇轻启,说出来的话冷静冷酷及尽残酷。
上官眼里一阵酸涩,沉默着,没有说话。
良久。
良久。
“…连你也不能…是么?”
左丘无月垂眼,也没在出声。
由于他一直站在岸边,地势比月轮结界要低些,上官看不见他眼里的神色。
上官只觉得身体的某个地方又开始疼痛起来,噬血一样的疼着。
一直都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怎么心脏还是这么疼?!
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为何命运却要强加给他?!
如果可以…他希望…都从未遇见…
碧情如是,归云如是,花无和辛城亦如是。
可是没有如果。
朔夜。
原本无月。
漆黑的夜空却忽然飞出一道月轮划破直射而去,很快又消失在黑暗中。
修歌赶回来的时候以经人去楼空。
所幸红颜还在。
见到红颜,她什么也没有说,然而自己也什么也不用问。
。
因为在回来的途中他遇到了一个人――神玄。
而且风声也以经告诉了他这里发生的一切。
夜风微凉。
屋里的光亮从琉璃窗上射出来映得红衫如血。姬红颜夜久凭栏,默然的仰望着夜空。
修歌玉立在侧也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思绪万千…
一个经历了数百年都不曾有人去解破的咒言,也从来没有人能逃开过的宿命!
究竟要有多深的怨恨才会下这样的诅咒?!
归云以经不在了,她到死都没有等到上官。
上官?他又还能走到哪了?
阿离和清碧已经带着那孩子北上,去寻找赫连。
赫连?!
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忽然就要离开,宁愿一个人一直呆在那常年冰封春风永远不度的雪狼国也不愿回到江南来
四年前……
忽然就回来了,可是又走得那么匆忙!
一直都觉得赫连是个有故事的人,只是有些时候即使是好友也不便多问。
有一次,就忍不住问了左丘无月,只是那人紧抿着唇不说话。在好长一段时间里对着谁都是冷冰冰的。
他与赫连之间……是不是……
有时真想直言问他。
夜空如墨。
忽然,一点灵光由远及近,迅速在视线里放大,越来越大。
一道月轮划破直射而来,停在阁楼外。
月轮结界折射出来的淡淡的柔和的白玉一样光映落到修歌和姬红颜的脸上,二人具都神色一凝。
略带疑惑和探究的目光扫视过左丘无月视线最终齐齐落在被左丘无月横抱在怀里碧情那张苍白的脸上。
姬红颜迟疑着问“…碧情…”
“她快死了。”左丘无月薄唇轻启,冷静,冷酷。
“引灵续魂?!”修歌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左丘无月。
屋里通明的烛火映落在左丘无月那张冷漠冷峻的脸上,仍旧瞧不见任何一丝多余的表情。
“引你之魂为碧情续魂?”修歌不死心的似想要从他脸上瞧出点什么来。
左丘无月沉默着。侧轮廓深刻。
修歌侧头瞥一眼躺在床上的碧情,目光又转回左丘无月那张侧颜上,看着他,良久。沉声道“你将永受噬骨之痛,从此成为一个连灵魂都不完整的怪物!”
“我要她活着。”薄唇轻启,吐字清晰。
姬红颜将碧情的手塞进真丝被裖里,顺手又为她掖了掖被单。
低垂着的眼里流露出了一丝悲伤的神色,心中一阵酸楚,也不知道是在为别人还是替自己难过?
看了眼自己布满血丝的手掌心,竟有些晃神。细细的血线就像是噬血的脉藤一样从露出袖口的手腕处向外延伸出来,布满了掌心已经开枝散叶到每一个手指上。
姬红颜将手指收拢紧握成拳,然后又松开。
缓缓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还在僵持着的两个人并未说话。
左丘无月紧抿着唇,神色瞧不出有什么变化。
到是修歌的脸色却难看得多。沉着脸,沉声道“以碧情那副身体,那么小小的容器只怕根本就承载不了你的灵魂。”他顿了顿又道“而且凭我的能力要想将你一半的灵魂强行封印在她体内也只怕还不够。”
“我会带她北上,去找赫连。”
“好。”修歌最终吐出了这一个字。
夜,很长。
人的睡眠却很浅。
碧情醒来的时候天色才微微浮白。
弱弱的光线透过琉璃窗映得屋子里也渐渐明亮起来。
碧情起身拉被下床,光着赤脚踩在木制的地板上有些微凉。
视线在屋里环视一圈,屋里及其简陋,除了这张床,旁边就只有一案一琴,案上还有一盏已经燃尽的孤灯。
碧情直走过去伸手拉开了一扇雕花琉璃窗门,晨风携着初晨的寒气扑面而来。
分明已经春末,初夏将至,却如初冬季节的寒风一样冷冽。
窗外丝丝缕缕寒烟冉冉升起。
映入眼帘的是姬红颜单薄消瘦的身影,红衫红如血,艳亦艳如如枫。
碧情木立着。
姬红颜缓缓回过身来。
也许在这里站得太久,那张苍白的脸上以被寒风染上了一层寒气,比起以往略带着几分清冷。
“…好好活着…只要能够活着…继续走下去…世界的颜色不一定就只是黑色的。”微微发白的薄唇轻启,字字清晰。
碧情眼里一阵酸涩。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能看见光明…”
直到死亡的那一刻才恍然想起红颜的话。
总以为,总以为,只要活着继续走下去就能看见光明…
只是到头来,在回过去,才发现世界的颜色一直是黑色的!
姬红颜告诉她左丘无月在昨夜就以经离开,而她的身体里被强形封印了左丘无月的半缕残灵。
于是碧情她哭了,哭了好久好久。
天色不知不觉已经大亮。
姬红颜便带碧情下了阁楼,来到东苑。领她到自己暂时所居住的屋子里简单的梳洗一下,顺便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
衣服还是姬红颜回到西苑找来的,不知道是燕归云还是画清碧的,总之用净术清理过后就跟新的一样。
碧情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了就隐隐约约闻到了纯粹的粥米香。
这里竟然会有米香的味道?!
她知道,一直都知道,这里的人都和金镜一样并非人类,所以从来不需要那些人类的东西。
即使像无月一样是人类也是很少见他吃东西的,虽然有时候也会陪自己吃一些,但大部分还是靠吸取天地灵气来为自己补充养份。
姬红颜推门进来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是啊修从数百里之外向那里的农夫换取来的。”
碧情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姬红颜见她脸色仍旧不太好,于上关心问“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碧情摇头,还是不说话。
姬红颜叹了口气“那就去吃点东西。”说着便走过来朝碧情伸出手来。手掌向上,这个动作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就算碧情想要忽视都难,先是微微一怔,有那么一刹那讶异!目光在她布满了血丝的手心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上移落在她脸上。
眼里带着些许的疑惑和探究…
“和上官家没有关系。”
碧情忽然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微微的烫“…那…”
“只要你活着,就意味着这个咒印将要被解破。”姬红颜打断了她的话。末了又补了巨“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碧情将手放上她掌心,她的手有些微凉。
“好。”微微发白的薄唇动了下,有些艰难的吐出了这一个字。
米是修歌换来的,因为没有人类用的钱币和银两只能拿上等的玉石去换,破费千金也只换得一些已经略微起虫了的大米。应是那农夫平时都舍不得拿来吃收得有些久了,姬红颜淘了好久才淘干净。
这些都还是跟着画清碧学的,清碧是笔灵,她曾经的主人是个普通的人类,于是她学会了很多他们这些妖类不会的东西。
米虽然不太好,但煮出来的粥还是很香很洛。
碧情没有什么胃口,却强迫自己拿着那白玉雕成的玉勺从那白玉的碗里舀着粥不断的往嘴里送。
一碗粥很快见底。
隔桌坐在对面的姬红颜将玉勺搁在白玉碗里,碗里的粥水还剩下大半。她只是陪着碧情略尝了几口。
她不是人类,并不需要这些人类的东西。
她看着碧情心里不禁有些心疼。
她…坚强、韧性。
如果没有遇见上官……
是不是……
一切都会不一样?!
“究竟有多大的怨恨才会下这样的诅咒?!”姬红颜心里这么想着就这么问出来了。
只听见白玉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碧情将玉勺子落在了空碗里。
“无月说她也没有错。”碧情抬头神色平静的说
“谁?!”
“玉龙。”碧情简短的回答了两个字。
“无月他这么说了?”语声从门口传来。
二人闻言寻声望去,便见修歌长身玉立在门外。
这人一如初见时…
记得那年随左丘无月初次到这里来,在芙蓉水边见到他原身贴着芙蓉水低低直掠而来,然后化成人形立在九曲桥梁上,翩然一身被染尘埃。
那时觉得原来妖竟是这么好看?!
直到又遇见赫连,将他惊为天人。就实在忍不住问身边的左丘无月“原来外面的人和妖多是这么好看的?”
那时的无月居然冷着一张脸没理她。
在那之后,她遇见了西门,也遇见了上官…
那时的惊鸿一瞥却在自己的身体里埋下了“浮生咒印”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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