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无一心头的异样感像一根钉子，牢牢钉在心上，丝毫没有随时间淡去。
就在这种晃晃悠悠的状态下，她漫无目地逛来逛去，但情绪明显没有早上那样放松。
柏容一路上跟着，几度想询问，都被她糊弄或者忽悠过去。
临近傍晚，街上的摊子不减反增，多了好些卖面具的摊位，时无一觉得稀奇，上前询问摆摊小贩，得知原来祈陵城的除夕夜每年都会有一档固定表演——打年兽，人们齐心协力击退闯入城中的年兽，戴面具则是为了不让年兽记住自己的脸。
当然，这只是一个热闹的表演，年兽是扮演的，并不是真正的妖兽。
摊位上的面具各式各样，有传闻中的仙人，有铮铮傲骨的英雄，也有只是好看没有任何代表的面具。
时无一拿起一个制作精细的狐仙面具，不知道做面具的人是不是想加强鹤骨仙风的感觉，硬是在狐狸小巧的鼻子下挂了两缕白须，像个狐狸爷爷，但丝毫不影响时无一的喜爱，她毫不犹豫地买下了这个面具。
戴好面具，那两缕白须正好卡在时无一唇上，远看像自己长出来的一样。
“怎么样？合适吗？”她学元护法那样微微昂首，抹着胡子，但学得不三不四，样子有些滑稽，柏容看了一眼，不予置评。
到了要赴城主年夜饭之约的时辰，时无一和柏容两人向月鲜楼走去，刚到门口，就看到正向这边走来的林悦莹和霁影两人。
林悦莹也戴着一个面具，她的面具很精美，以天蓝和金色为主，顺着五官走势描画着精致不俗的花样，额头还以清透的蓝色猫眼石作为饰品，十分有女孩子的感觉，对比时无一的面具显得秀气多了。
霁影揪着两人面具风格大相径庭一事，又嘲笑了时无一一次，最后遭到了时无一和林悦莹联手反击。
城主包下月鲜楼整层三楼，再次充分展现了什么叫地主之谊。
巫族根本没有那么多人，待时无一等人进去后才发现，原来收到邀请的不止巫族，还有很多城内官员和他们的家眷。
城主的两个儿子站在楼梯口接应，他们是泫州小有名气的世家公子，亲切有礼，举止儒雅，待人接物如沐春风。时无一等人和这两位公子打过几次照面，也算熟面孔，相互打了个招呼，两位公子便让小二带领他们去座位上。
巫族长老和护法们的位置在主桌，弟子们的座位则安排在靠窗边的几桌，正好可以看到灯火辉耀的街景，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林悦莹拉着时无一的手臂，模样有些拘谨，小声道：“我还以为只有巫族。”
时无一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环顾四周，巫族大部分弟子都和林悦莹一样，表现得局促不安，眼睛都不敢乱看，一个个像木头钉子似的，坐到位置上就不起身。
这也不难理解，毕竟弟子年龄都不大，而且很少来到这种的正式场合。
倒是柏容和霁影二人自在从容，时无一又开始好奇他们的出身。
从林悦莹那得知这二人是半路弟子，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是出生在空峰山的本土木巫，因为其本家与木巫相关，才能得到进入空峰山学习的机会。她总觉得这两人的家境肯定不普通，尤其是柏容，虽然话不多，但举手投足之间总能看到与城主家两名公子相似之处，甚至细节处会比他们更讲究。
“你这个布兜里装的什么啊？”林悦莹想要缓和紧张，便将注意力转移到时无一身上，她早就好奇时无一这个布兜了，平时出府都会背上，可从没见打开过。
时无一大方地扯开布兜，将东西抖了抖，里面是一个挨着一个的石头。
林悦莹一眼就认出这不是普通石头，用指尖碰了碰，感知了一下，“这是洗石，你拿洗石做什么？”
洗石其实原本是空峰山山泉溪水里的普通溪石，不知从何时起，有人发现部分溪石经过山泉洗礼过后，会附着一层灵气，具备驱鬼破邪、养精健骨之用，空峰山本地人最常见的就是拿它煮溪水、泡药茶。
不过历经多年，渐渐出现了更多能够取而代之的新灵物，比洗石更方便简单，所以现在基本已经没什么人关注洗石了。
“我不会巫术，只能依靠这灵物防身。”时无一拿出一快洗石，大拇指磨蹭着石头光滑的表面，“本来带出来的还挺多，结果都慢慢没了灵气，剩下的这些也‘半死不活’的。”
“肯定啊。”林悦莹满脸理所应当，“灵气本就不是洗石自带的，只不过沾了山泉的光，离开山泉，坚持不了多久的。”
时无一深表惋惜，但还是好好将布兜封好。
忽然感到一股肆无忌惮的视线，她顺着望过去，目光来自栾六安师徒几人。城主不想惹麻烦，所以将玉阁的人安排在最靠里的位置。
除了栾六安，玉阁弟子们还是穿着统一服饰，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几双眼睛时不时就会往这边望过来。
林悦莹哼了一声，显然对这几人的打量很不爽，侧过身子，正好看到时无一毫无遮掩的脸，有些担心地问：“玉阁的人在此，你要不要把帷帽带上？”
“该看到的都看到了，何必再遮遮掩掩？”时无一微微一笑，迎上几道视线，大方地挥手打招呼。
对于她的好意，多数玉阁弟子都视为挑衅，纷纷不理，栾六安更是狠厉地瞪了她一眼，这种反应倒也不意外。
正当她打算收回目光，坐在栾六安身旁的一名玉阁弟子竟缓缓抬手，向她回了一个礼，时无一不禁一愣，仔细看了看，那人的目光谦和温润，眉宇间含着浅浅笑意，不见丝毫牵强。
只不过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人身边的另一名弟子就匆忙按下他的手，并向时无一这边投来警告的目光。
时无一忍俊不禁，这人的眉眼倒熟悉，应该就是当日那名叫涂虹的女医者。
不过刚刚那人真没见过，应该也是栾六安的弟子，却敢在栾六安的眼皮子底下跟她打招呼，倒也是有趣的很。
坐在她旁边的霁影正好看到这一幕，扭头小声问道：“你认识那人？”
时无一摇头，玉阁对她敌意如此之大，她哪有机会去主动结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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