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钟前,黄豆一脚踩在泥坑里,拔出来的时候鞋掉了。她松开了拉着黄梨的那只手,回头去摸鞋。
在黄豆弯着腰穿鞋的时候,不知道谁走路撞到了黄豆,黄豆一头栽到在路边草地。
草地湿滑,黄豆根本稳不住身体,连滑带滚就掉进了渠道沟里。……
等黄豆扑腾着从水里冒出头来的时候,黄家沟人已经走到了前面,风雨声中谁也没注意掉进河道里的黄豆。
黄家湾人因为走的及时,而且族长和几个老人态度比较强硬,没有一个人员伤亡。
而离黄家沟最近的村子,后山赵庄,小半个村子等于没了,只逃出来八九户人家。
八九户人家都姓赵,如果按家庭分配应该是八户,但是有一家毕竟特殊,爷娘还在就分了家,这家就是赵大山家。
赵大山爹赵勤是方圆十里有名的猎人,身强体壮,少年时曾跟人学过功夫。
赵庄里黄家沟不远,山势略平缓,土地多,良田少,大部分村民都是一边种地一边打猎为生。
不像黄家沟,虽然背后山势陡峭,但是靠河,良田多,山地少,村里生活就比赵庄好一点。
赵勤爹娘老实木讷,人称赵老实,生了三儿一女,家里只有两亩薄地,六亩山地,穷的叮当响。
赵勤是长子,七岁就跟赵老实去山里打猎,不敢进深山,就在周边猎点野鸡野兔,捡点蘑菇野菜。
一日赵老实进了山林里,赵勤一个人在林边挖野菜,遇见一个过路老者,赵勤看他年老,就把留着中午吃的半块粗面饼子给了老人,老人没要,打了野兔烤了和赵勤分享。
后来,赵勤就日日去寻老人,偶尔跟着老人进深山打猎,学了半年多拳脚功夫。
老人走后,赵勤成了赵庄最小的猎人,虽然人小,拳脚上还是有点功夫的。
老人给赵勤留了九把飞刀,赵勤在林子外围打个野兔野鸡完全没有问题。
等到大一点,赵勤就往山里进去一点,慢慢到了十三岁赵勤就进了深山,深山多野兽,赵勤没用两年就给家里建起了一栋四间正屋,石墙乌瓦。
后来又几年陆续建了东西厢房,围起了围墙。
赵勤十五岁那年镖局缺人,又接了一趟大镖,临时找了几个身手不错的猎户帮忙,其中就有赵勤。
赵勤十五岁跟着镖局走了几年镖,挣得银钱回来又买了十二亩良田,二弟和同村刘家大姑娘结了婚。
大弟结婚第二年,赵勤镖局里的周镖师出事,周镖师只有一个独养闺女周蔷,刚刚满十七岁,周师傅临终把闺女托付给了赵勤。
周师傅是从外地逃荒过来的,带着妻子儿女,半路,在南山脚下儿子发热死了,妻子一病不起,没熬一个月,也死了。
周镖师对着妻儿大哭一场,留在了南山镇,为了年节妻儿坟地能有人烧点纸钱。
这一年周蔷十二岁,恰好镖局招人,周师傅和十五岁的赵勤同时进的镖局。
周家只有周师傅跟女儿,没有一个亲戚,父女两人在南山镇租赁的房子。
不放心周蔷一个人住在镇上,师傅出事百日内,两人拜堂结婚,周蔷住到了赵勤家里。
三年后,周蔷脱孝,夫妻圆房,次年生下赵大山,此时赵勤小弟的长子早了赵大山三天出生。
大山出生后,赵勤离开了镖局,他不想步岳父后尘,他要为妻儿负责。回到老家,种地打猎,养活全家,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
赵家不分家,不单单是赵家,基本上父母都是不分家的。
赵勤很能干,他进山一趟,打的猎物也多,家里种了十几亩田地,平时有赵老实和两个弟弟耕种。
农忙的时候,赵勤一起忙,农闲的时候赵勤就进山。
有时候地里没活,两个弟弟也会跟着赵勤进山,家里生活一年比一年好。
周蔷一直在家带孩子,操持家务,地里再忙,赵勤也不许周蔷下地。赵勤两个弟媳妇意见很大也没用,她们只能在背地里自家男人面前嘀咕,毕竟这个家吃香喝辣靠的都是赵勤。
初春,赵勤带两个弟弟进山,碰见了熊瞎子。
如果赵勤一个人,可能会费点力气打了黑熊回来,实在打不了,他也能安然无恙脱身,坏就坏在那天,他带了两个弟弟。
熊瞎子扑过来的时候,大弟没有听赵勤吩咐,贸然出手。激怒了的熊瞎子无人可挡,赵勤护着两个弟弟逃走,自己却被熊瞎子一掌拍下山腰。
这年,赵大山12岁,弟弟赵大川9岁,妹妹赵小雨6岁。
而二叔家长子赵大鹏已经15,次子赵大鹰已经13岁,下面还有10岁的赵小兰,6岁的赵大雕。
三叔家,比赵大山大三天的赵大海,10岁的赵大江,7岁的赵大河。
原本母子三人靠着爷爷奶奶两个叔叔支撑,慢慢熬也能把孩子熬大。
结果,二婶三婶看赵大山爹一死,就以赵大山兄弟年幼,一家吃白饭,会拖累全家为由,强行逼着老人分了家。
二叔三叔家都是三个儿子,二婶要求按人头分田地,三婶要求按儿子分田地,谁都不想吃亏做傻子。
周氏坚决不同意分家,她孩子还小,家里一切都是靠赵勤挣得,靠赵老实和两个小叔,最多勉强够个温饱。
赵大山兄妹也以为,两个叔叔肯定不会同意,爷爷奶奶不会同意。毕竟,这个家是赵勤一手创建出来的。
然而,他们终究低估了人心,二婶三婶合起来天天为鸡毛蒜皮小事同大嫂周氏吵架,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赵奶奶属于欺软怕硬的那种婆婆,赵勤在的时候,她觉得大儿子有本事,对大儿媳妇赵大娘非常不错。
几个孙子,她和老爷子也是最喜欢赵大山。
赵勤一死,老两口半夜嘀咕,原本是要靠大儿子过的,现在大儿子死了,以后就要靠二儿子和三儿子了。
二媳妇和三媳妇要分家,他们也不想分,毕竟大儿子死了,孙子还是亲孙子。
开始,老两口和赵家两兄弟都不同意分。
春种开始了,赵大娘也跟着下了地,这个时候她不下地是不行了。
赵大娘一辈子没种过地,第一天手就磨破了皮,晚上吃饭,筷子都拿不起来。
吃了晚饭,赵二婶和赵三婶直接碗一推就进了房,赵大嫂强忍着来收拾碗筷,可她的手哪里能沾水。
赵大川和赵小雨默默接过来,一个洗碗一个洗锅。
赵大山端了热水过来给娘泡脚,赵大娘脱了鞋袜,脚也磨出了泡,泡破了又磨出了血。往热水里一放,赵大娘眼泪就落了。
第二天天没亮,赵奶奶就起来挨个敲门:“别睡了,赶紧起来,地里那么多活呢。”
赵大山爬起来小声和奶奶商量:“奶奶,我娘手脚都破了,能不能让她歇一天。”
赵奶奶还没开口,赵二婶恰好出了门,接过话就搭腔:“我也想歇一天呢,娘,大嫂要歇,我也不下地了。”
赵大娘默默爬起来,用手推了赵大山一把:“这孩子,胡说什么呢,赶紧洗洗下地了。”
春种结束,赵大娘黑了几个色,人整个瘦了一圈。
春种忙完,赵二婶赵三婶又提出分家,赵爷爷赵奶奶犹豫不决,赵老二赵老三没吭声。
唯一坚持不肯分家的还是赵大娘,她的男人这么多年为这个家做牛做马,结果他一死,他的孩子就要被赶出这个家门。
夏天,小弟赵大川被二叔家的赵大鹰和三叔家的赵大江打破了头。秋天赵小雨被赵小兰带出去挖野菜,推进了河里。
赵大山刚好从对面山林里走出来,跳进河里捞起小妹,回来赵大山跪着求周氏同意分家。
赵大山的娘周氏也是一个泼辣的妇人,答应分家,但是,必须要求家里田地按兄弟三户平均分配。农具,锅碗瓢盆都得分一套。不然,她就吊死在赵家祠堂的大门上。
最终,应该属于长房的四间大屋没有分给赵大山家,而是二叔三叔,一家分了两间,东西二套厢房,也一家分了一套。
分了家的赵大娘,带着孩子们搬到了离赵家十几米外的老房子里。
赵大山赵大川从小和爹爹练拳脚功夫,九岁就跟着爹爹进林子,赵大山十二岁已经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小猎人,而赵大川也已经跟了爹进了两次林子。
赵大娘不许赵大山进深山,赵大山就带着弟弟赵大川在林子外围猎点野鸡野兔,找点蘑菇野菜。
赵大娘周氏从来没有下过地,家里分的四亩良田,母子四人没日没夜地忙,勉强能够温饱。
一晃四年,赵大山16岁,赵大川13,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家里攒了有十两银子,赵大娘就想着把攒的钱先在旁边盖两间厢房,要准备给赵大山说媳妇了。
房子还没建,媳妇也没说,半夜,走山了。
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赵大山爹保佑,赵家村半个村子都被掩埋了,而赵大山家这半边村子却奇迹般被滑落的山石绕开了。
吓得魂飞魄散的母子四人一路跟着村里幸存者,跌跌撞撞逃了出来,路上有个孩子看见了掉进水里的小黄豆。
天光大亮,此刻雨终于停了,七八户人家三四十口人艰难地在泥地里行走着。
“你们看,哪里有个人。”一个小孩子举着手指向水流很急的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