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侯军队埋伏的山林里,一个斥候匆匆跑来,禀报道:“禀侯爷,李坦军在前面停了下来。”
“停了下来?离这里有多远?”宣武侯心里暗暗吃了一惊,难道李坦已经发现了自己这些人埋伏在这里。
“离这里有三里地。”
“他停下来后,可有什么异动?”宣武侯又开口问道。
“他们似乎在说话,我们不敢靠得太近,没有听清楚。”
“不能让李坦跑了,我这就带人去截住他!”闻讯跑了过来的夏敦,叫嚷着请战。
“不可轻举妄动,李坦这是在犹疑。”宣武侯盯了夏敦一眼,眼神很严厉。
“这么说他发现了我们埋伏在这里?”
“应该没有,若是他发现了,早转身跑了。他只是察觉到了危险,在考虑要不要继续向前走。”宣武侯沉吟起来。
“那我们怎么办?”屈突也凑了过来问道。
“再等等看。”宣武侯说完,抬头看向麻城方向,李坦已经起了疑心,这个时候只能等待了。若是现在调动兵马,容易打草惊蛇不说,李坦要是掉转马头回转麻城,麻烦就大了。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又有斥候来报:“前面来了一队人马,大约有一百多人。”
“李坦这是派人探路来了,传令下去,放他们过去。”宣武侯冷哼了一声,心里松了口气。他和广成王、李坦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深知李坦性子一向沉稳,深谙用兵之道,这次居然这么沉不住气,冒着风险半夜带人出城,实在是有些反常。
“嘿嘿,大将军也有胆小怕死的时候啊。”夏敦冷笑数声,军中都说李坦敢打敢拼命,刀架在脖子上都不皱下眉头,他一直就不服气。
“小子,你别只会吆喝,有劲一会儿使,这次你若是把李坦给放跑了,看本侯爷怎么收拾你。”
“侯爷放心,李坦跑不了,我还等着给朝廷立功呢,嘿嘿。”
“滚回你的地方去,好好给我守着!”宣武侯笑骂了一句,这个夏敦过于胆大,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也就是自己还镇得住他。
“只要李坦敢来,我就砍了他的头献给侯爷。”夏敦说着话,转身就朝自己隐藏的位置跑去。
宣武侯爷不再理会他,只抬头注视着远处路的那一头。不一会,从那个方向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马蹄声,偶尔还有模糊不清的说话声。
率队过来探路的是李坦手下的一个参将,叫胡启立。他骑在马上,走的很慢,边走还边探头四下里查看,显得小心翼翼。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都是在死人堆里混出来的,什么场面没见过,不就是走黑路么?别自己吓唬自己。”胡启立大声吆喝着,这探路的活不好干,大将军的军令更是违抗不得,他给手下人打打气,鼓舞下士气,好尽快完成任务去交差。
就这么一路提醒吊胆,走了大约有六、七里地,眼看前面就是开阔处,胡启立才大大地松了口气,让人去回报李坦。
李坦刚才一直犹疑不决,才派了人去探路,一听回来报信的兵卒说前面没什么事,也就放下心来,打马就往前去。
谁知才走了不到五里地,他心里正暗自松了口气,就听黑暗中一人大喊道:“点火!”
随着这一声喊,只见路两侧的山坡上,齐刷刷地亮起了无数的火把,火把结成了两条长龙,照亮了整个山谷。
“不好,中埋伏了!”李坦低呼一声,手中长剑已出手。
他话音未落,紧接着就听一阵“唰唰”的声音破空而来,天空中突显一片火光,只见漫天的火箭射杀过来。不过眨眼间,他身后的队伍中已经多人中箭,纷纷从马上坠落下地。
“保护大将军!”田平大声疾呼,李坦的侍卫纷纷聚拢过来,将李坦护卫在中间。
李坦身经百战,倒也临危不惧,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的情形,勒转马头,冲着自己手下将士,大声吩咐道:“众将士听令!跟我一起往前冲,冲出去我们就有活路了!”
他手下那些将士刚才见中了埋伏,都有些慌乱起来,又见周围的同伴纷纷中箭落马,更是觉得沮丧。忽然听见李坦喊话,再见他骑在马上指挥战斗,镇定从容,没有丝毫的慌乱,心里忽然就觉得踏实了,看到了希望,也纷纷挥舞着手中的马刀聚拢过来。
李坦再次勒转马头,高举着长剑,打马就往前冲锋。他身后的将士,也疯狂地打马跟随他向前冲,四下里射来的火箭又击落了不少人,但没有人再慌乱,都拼命往前跑去。
“李坦,哪里走?本将等你多时了!”李坦率领着人马才跑出不到一里地,就见夏敦从藏身的岔路口打马冲了过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李坦二话不说,挥剑就迎了上来去。两人展开了一场激战。
夏敦身材高大健壮,双目电光闪射,厮杀战斗中,自有一股力拔山河的摄人气魄。他手中马刀挥砍自如,如狂风卷落叶般强攻横击,刀刀直取人要害。
李坦则是从容不迫,潇洒应对。他右手握剑,出剑时看似不急不缓,中途奇峰突显,变幻多端,给人一种诡异莫名、难测其高深的感觉。
两人刀剑相撞,弧光不断闪现,不过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交手了十几个回合,两匹战马擦身而过,驶出了几丈远的距离方才停了下来。
夏敦勒转马头,将马刀举至头顶上方,挥舞着呼啸着,拍马又俯冲过来。李坦缰绳往上一提,闪电般朝前疾驰而去,手中长剑连连刺出,没有丝毫的停滞。
“叮叮当当!”刀剑相击,不过片刻,两人又来回了几十招。
夏敦刀法霸道,刀刀强攻,粗中有细,无隙不入的朝着对手狂攻猛打。李坦剑走偏锋,千变万化,封挡敌刀,化对方的攻势于无形。两人攻的是狂风骤雨,守的是泼水难进,一时也难分胜负。
两人正打得难分难解,只听“唆”地一声响,李坦闷哼了一声,身体在马上激烈地摇晃起来,他收剑侧身,乘势稳住了身体。
变故来的太快,夏敦也是一惊,手中的马刀停在了半空中,他凝目一看,李坦的后背豁然中了一箭。棋逢对手,激起了他的战意,他刚才打得正过瘾,忽然被打断,气得他直想骂娘。
谁知他还没骂出口,李坦的剑已经抵到了他的胸前,他似乎听到了剑尖划破皮肉的声音,胸口激烈的疼痛越来越深入。就在他大骂自己太蠢,得意忘形枉送了自己性命的时候,那剑却忽然停滞了。他再看时,只见李坦的胸前又插上了一支羽箭,李坦已经从马上缓缓跌落到地上。
离他不到百步远,屈突一手抓住缰绳,一手挥舞着长弓,朝他示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夏敦心里也是乱糟糟的,说不上是喜还是忧,只在那里发愣。
“李大将军,投降吧!”宣武侯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目视地上横躺着的李坦,冷声说道。
李坦用手支撑着,慢慢坐了起来,他扫了一眼四周,全都是宣武侯的兵,他手下的兵都躺倒了地上,已然全军覆没。
他艰难地站起身来,冲着宣武侯笑了笑,轻声说道:“你一直不服气,是不是?军营也是个小朝廷,不是能上战场杀敌就能稳坐中军的,你败给广成王,败给我,并不冤。”
宣武侯微微摇头:“你不是也败了么?你我都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借势为为,仅此而已。你以为你自己能做主,结果还不是一败涂地。”
李坦愣了一下:“那又能如何?”
“不能如何,守好自己的本分,下好自己的这盘棋。有人这么说,我觉得很有道理。”宣武说道。
“说得不错,下好自己的这盘棋。”李坦挥剑搭上了自己的脖子,只轻轻划拉了一下,鲜红色的血液已经喷薄而出。在倒地的那一瞬间,他仰望着天空,眼中有淡淡的无奈,还有深深的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