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平王刘洵迈着方步走出崇仁殿,今天的早朝和往日一样,奏报的都是些日常琐碎的事。惠宗皇帝看起来有些百无聊奈,直接下旨,报丞相处置即可。刘洵兼了丞相的职,这些事自然归他管,这倒没什么,无非是劳累些罢了。他犯愁的是李坦那十万大军的粮草军备,好处李坦得了,差事全得他来担着,恨得他直咬牙。
与李坦争斗了这么多年,有了惠宗皇帝在中间制衡,双方似乎都没占到什么便宜。这次出兵高唐,传闻说李坦收了刘益不少银子,朝廷收到的是一百万两。刘洵丝毫不怀疑,装进李坦口袋里的银子只怕比这多得多,可惜自己没拿到证据,否则的话,惠宗皇帝那里李坦是决计躲不过的。
“王爷,请留步!”隐隐听见身后有人喊话,刘洵停住了脚步。
一个矮瘦的中年大太监急匆匆跑上前来,却是皇宫的大内监郑经。
“是郑公公啊,你唤个人来告诉本王就成了,看把你累的。”刘洵笑着说道。别看郑经貌不起眼,却是个厉害人物,在惠宗皇帝面前也说得上话,平日里刘洵都是敬着他,钱物打点上更是常年不断。
郑经跑得急,这会儿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歇息了一会,才说道:“陛下让王爷去内书房,咱家哪敢怠慢了王爷。”
听闻是惠宗皇帝召见,去的还是内书房,刘洵略略有些意外。他这皇帝哥哥生性多疑,就算是他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是信不过的。若不是有什么大事急着要他去办,轻易是不会在内书房召见他的。今天召得那么急,也不知道有什么事等着他呢。
刘洵暗自思忖着,便低声问了一句:“郑公公,陛下这会召见本王,可是有什么急事?”
“大将军八百里加急请旨来了。”郑经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开口。
李坦派人从高唐八百里加急回来请旨?他请的什么旨意?是想出兵拿下高唐?还是想把十万大军撤回来?刘洵暗自推测,觉得前者的可能性大些。高唐那里可是富得流油,这要真收入了囊中,李坦占的便宜就大了,那可是名利双收。
往大处说,有了这开疆拓土的天大功劳,李坦就是封个王也不为过。往小处说,隽水城里那堆积如山的财宝,还不都让他得了去?决不能让李坦得逞,他若封了王,那还不骑到自己头上去?还有那大把白花花的银子,这好处怎么能让他一人独占了去?
刘洵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对手的强大就是自己的无能,争斗了这么多年,他可不想就这么认输,也决不允许这样惨败的局面出现。
进入了内书房,给惠宗皇帝见了礼,刘洵安静地站立在一边,用眼角的余光仔细观察着惠宗皇帝。
惠宗皇帝端坐在龙椅上,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面前书案上的那份奏章,白胖虚肿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摆放在桌上的右手指却在不断地轻扣书案。
见到惠宗皇帝的这个动作,刘洵心里暗喜,通常只有在犹疑不决的时候,惠宗皇帝才会这么做。看来,自己这个皇帝哥哥对李坦奏报的事,似乎并不很满意,尚在犹疑之中。
“朕叫你来,是有一事,想听听你的看法。”惠宗皇帝终于开口了。
“不知陛下要说的是什么事?”刘洵恭谨地问道。
“大将军李坦差人送奏章来,想请旨出兵高唐。”
“他这是要打劫虏高唐?还是想灭了高唐?”果然和自己推断的一样,李坦还真是胃口大胆子更大,刘洵在心里冷笑一声。
“这有什么不同?”惠宗皇帝似乎有些意外刘洵的回答。
“当然不同。如果只是劫虏的话,十万大军将隽水城团团围住,逼迫刘益拿出银子来,拿了银子就撤军。如果是要灭高唐的话,自然就要打进隽水城,砍了刘益的脑袋,然后把高唐并入我们西泽的版图。”
“他奏请的,自然是灭了高唐。”惠宗皇帝说完,两眼直视刘洵,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刘洵垂下了眼帘,避开了惠宗皇帝的目光,轻声说道:“如此,臣弟要恭喜陛下了,开疆拓土可是流传千秋的功业。只是……”
惠宗皇帝见刘洵话说到一半,忽然闭了嘴,似乎不准备再开口,不由问道:“怎么?”
刘洵“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俯身就请罪:“还请陛下饶恕臣弟!”
惠宗皇帝一愣:“你未犯事,朕怎么会处罚你?”
刘洵连磕了三个响头,才说道:“为了江山社稷,有些话臣弟不得不说,可臣弟又怕接下来要说的话,搅了陛下的兴致,实在是罪该万死!”
惠宗皇帝抬眼打量他好一会,才说道:“朕恕你无罪!你说。”
刘洵昂起头,两眼直视惠宗皇帝,朗声说道:“开疆拓土是每个武将梦寐以求的美差,大将军这么想灭高唐也没什么不对。十万大军现在已经驻扎在高唐边境,占领隽水城灭了高唐,于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有了这天大的功劳,陛下就是封他个王也不为过,何况隽水城里还藏有那么多财物。”
说到这里,刘洵突然激愤起来:“臣弟不是嫉妒他得了这天大的功劳,臣弟是恨他为了一己私利,居然蒙蔽皇上,想让皇上让西泽背上这不仁不义的罪名,让天下人耻笑不说,还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危及江山社稷。”
惠宗皇帝两眼紧盯着他,沉声道:“怎么就危及到江山社稷了?”
刘洵语气一转,变得沉重起来:“陛下英明,应了高唐刘益的请求,出兵帮助高唐稳定了局面,这原本是人人称赞的义举。如果现在出兵灭了高唐,在天下人眼里,这义举反成了乘虚而入的阴谋不说,还是对高唐的背信弃义。陛下也知道,南靖、东阳还有北洹,觊觎高唐多年。这么一来,我们就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出兵借口,一旦他们联合起来讨伐我们,我们以一国之力怎么挡得住三国联盟,这不是要亡我们西泽吗?”
刘洵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呜咽起来:“皇兄啊,您可不能被李坦蒙蔽了,开疆拓土虽然是千秋功业,守住咱们刘家,不,应该是皇兄您的江山社稷才是王道啊。臣弟这是冒死进谏,还请陛下饶恕臣弟这大不敬的罪过!”
惠宗皇帝从龙椅上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刘洵身边,注视了他一会儿,伸手虚扶了他一把,说道:“你是朕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你这么做,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朕怎么会怪罪于你?朕还没有糊涂,还分得清孰轻孰重,大将军这是想多了。”
刘洵听惠宗皇帝这么一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就势说道:“原来皇兄早有决断,让臣弟虚惊了一场,谢天谢地,谢陛下饶恕了臣弟的罪过!”
“朕怎么听说刘益给大将军的银子是三百万。”惠宗皇帝忽然冷幽幽地说了一句。
刘洵一愣,原来皇兄已经知道了这事,这就好办了。他心里大喜,脸上却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来:“三百万?这么多?朝廷只得了一百万啊?”
“哼,他胆子未免太大了。”惠宗皇帝冷哼一声。
“是啊,他不缺吃不缺穿的,要那么多银子去做什么?”
惠宗皇帝听了刘洵这话,眯起了眼睛,虚白苍老的脸上隐隐泛起了铁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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