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衍听他这么一说,忙道:“陛下请吩咐,耶律衍定当竭尽所能。”
北洹王把目光从耶律衍的身上移到祁渺的身上,很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本王是忧虑祁渺这丫头,她虽有些本事,却是命运坎坷,这十几年来,几番生死。这次才嫁到高唐,婚礼上就遇到了叛乱。你若继承了高唐王位,祁渺与你一起领军前去平叛,这身份就很有些微妙了。”
祁渺一听这话浑身一震,父王这是什么意思?再一细想,就有些明白了,父王这哪里是担心平叛,他担心不过是自己以后在高唐的身份。自己若是耶律峻遗孀,耶律衍做了高唐王,这掌控高唐的事也就玄乎了。
父王此时这么说,不过是借机提醒耶律衍,若想借兵平叛,还得依仗北洹,还得听从他的安排。父王这明显是要给自己再次赐婚了。想到这,一时之间,祁渺脑袋里一片空白,愤懑、不甘和委屈,心里百感交集,愣在了那里。
耶律衍在听到北洹王这话的那一刻,还不敢相信这从天而降的好运。他忽然觉得有些晕眩,砰砰直跳的心似乎要裂胸而出,好半天才从惊喜中回过神来。
细想北洹王的话,他心里雪洞似的明了,北洹王这意思,不但赞同自己继承高唐王位,还暗示要自己娶了祁渺,稳固高唐与北洹的姻亲关系,再借兵平叛。北疆胡汉混杂,风俗礼仪上没有南靖那般讲究,弟死兄娶,也是常有,他本就对祁渺有情,如何不肯。
只是转眼看见祁渺已惊得面白如雪,神色中似有不甘不喜,只得勉强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惊喜。他暗暗告诫自己不可心急,对待祁渺要慢慢来,先捂热了她的心,等她接受了自己,再来谈婚嫁,否则逆风翻船也大有可能。
他想罢,对着北洹王跪地行了大礼,说道:“耶律衍对渺公主心生向往已久,若得陛下允婚,耶律衍求之不得,甚是感激。只是,叔叔与峻弟新丧,高唐尚在叛兵手中,仓促成婚,只怕委屈了公主。恳请陛下见谅,容耶律衍平叛之后,再来提亲。”
他这话说得有情有义,不但一口答应了婚事,还表达了对北洹王的感激之情,同时,还不忘替祁渺考虑。北洹王暗自点头,这耶律衍看起来,人聪明不说,还很懂得机变。
耶律衍说的什么,祁渺也没听仔细,只隐隐约约明白了一点,耶律衍拖延了赐婚的时间,帮她暂时解了困,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她也懒得去想。赐婚的事情来的太突然,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她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脑袋里一直嗡嗡作响。
她在北洹王心中永远是那枚物尽其用的马前卒,只要还在北洹一天,她就逃脱不了被摆布的命运。彻底想明白了这一点,她已经不再抱什么幻想,咬紧了牙根,只低头看着地面,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三人告辞出了华阳殿,祁渺还有些恍惚。她忽然有些不明白了,她究竟为的什么?委屈了自己一次还不够,还要再来一次,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耶律衍见祁渺沉默这许久,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思。凡事关心则乱,耶律衍此时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翻腾不已,一边担心她拒绝自己,一边又担心她受了委屈,只轻唤了一声:“祁渺!”
“怎么?”祁渺抬头,正对上耶律衍看向自己的目光,那目光中满是歉意,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忧虑和不安。再想起他这一路上生死相随、舍命相救的情分,她的心终是一软。良久,只能在心里长叹一声,罢了,这赐婚的事,就顺其自然吧。
这么想着,祁渺的脸色便有些缓和,苦笑着对耶律衍说道:“这是父王想要的,不怪你。”
耶律衍见她并没有开口拒绝自己,松了口气,再看她满面凄惶,心里终是有些不忍,踌躇半天,说道:“祁渺,若是你觉得不妥,待平叛之后,我便向陛下请求解除婚约。”
祁渺摇了摇头,她如今这身份诚如父王所说,很有些尴尬,一旦耶律衍继位,何去何从都是个问题。留在高唐,只能以耶律峻遗孀的身份,要插手军国大事名不正言不顺不说,也难服众望。
回北洹的话,父王终是忌讳自己,未必再肯重用。若是丛信师兄尚在,两人弃了眼前这一切,携手浪迹天涯,未尝不是一大快事。现在,只剩下她独自一人,身边尚有那么多人需要她照管,还有耶律衍舍命相救的恩情和对她的一片痴情,一桩桩一件件,把她压得透不过气来。
耶律衍见她辗转沉思,一直未开口,怕她为难,又说道:“祁渺,在平叛之前,这件事我们先不张扬出去。等平叛归来,你再做决定,可好?”
祁渺见耶律衍如此体谅她,一再委屈自己替她考虑,倒有些于心不忍,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祁渺不是不明白耶律兄的心意,只是祁渺心中尚有羁绊,只怕辜负了耶律兄。”
耶律衍听她这话,眼神一暗,却仍然说道:“祁渺,我知道你的委屈。无论如何,我都会等下去,直到有一天,你肯接受我。”
祁渺再听他这话,终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满腔的委屈,连同心底翻腾起的那份对耶律衍深深地内疚,让她一时间方寸大乱,她说不清也想不明,究竟该怎样去做,才能不违背自己的初心,又不辜负耶律衍待她的一片真情。
耶律衍见祁渺哭得伤心,有些不知所措,连声问道:“祁渺,你怎么啦?可是我说错了话?我向你道歉,你别哭啊。”
“姐姐,你怎么啦?谁欺负了你,我去帮你砍他。”一边的耶律述大声嚷嚷,眼睛还不断瞟向耶律衍,有警告的意味。
这一路上他跟随祁渺逃难到北洹,见她不但舍命救了自己,还冒着风险进城抢回了父兄的尸体,让他们入土为安,他心里早已经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姐姐。这会见她伤心难过,心里已是激愤难当。他虽然不明白祁渺的委屈,却也看明白她的伤心与耶律衍有关,他心思单纯,只认定谁让她难过,他就去找谁。
听耶律述这么一说,祁渺忽然意识到自己还在宫里,勉强止住了眼泪,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才对耶律衍说道:“还请耶律兄暂时保守这个秘密,待平叛后再向父王提亲。”
耶律衍听她这么一说,内心一阵狂喜,也不在意耶律述的误会,连连点头:“我答应你,此事暂且不提,待平叛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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