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洹王听了祁渺这话,眉头皱了起来,望向祁渺的眼中更是带了几分怒气,冷声说道:“让高唐成为第七个部族,高唐王室就成为了北洹王族的一分子,王族该享有的权力、地位,一样都不能少。祁渺,你的心也太大了。”
祁渺没有回避北洹王的目光,父王的震怒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缓缓说道:“逐鹿中原、君临天下,说的是一句话,需要多长时间,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父王应该比儿臣更加清楚。”
“高唐是北上漠北、南进中原的关卡,也是西去西泽、东往东阳的要道,父王恐怕还指着以高唐为桥头堡,逐鹿中原。为父王守住这个桥头堡,是儿臣义不容辞的责任。只是要执掌高唐,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儿臣需要时间,更需要父王的承诺。”
看着北洹王紧锁的眉头,和越来越沉郁的脸,她停顿了一下,鼓足勇气继续说道:“父王的姻族联盟策略,固然可以让北洹快速崛起,却只能依靠我们这些女儿们来实施。”
“我们没有这个能力的话,实施不了,有能力得不到您的信任和支持,也难于实施。父王既然有意让我们作为你的马前卒,为什么不能够给予我们更多的信任和支持呢?”
“更多的信任和支持?应该是更大的权力吧。”北洹王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抬头望着墙上的地图。
他没有想到祁渺居然提出这么一个要求,这是明明白白告诉他,她要在北洹的朝政中占有一席之地。无论是作为一个君王,还是一个父亲,这都让他很生气。
祁渺看出了北洹王的怒气,却没有退缩,又轻声问了一句:“父王是担心儿臣将来祸乱萧蔷?”
北洹王闻言把目光再次投向了祁渺,眼中的怒气更加明显了。
祁渺怔怔地看着北洹王,只觉得自己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她原来想,父王对高唐势在必得,她现在不争,将来高唐只能作为一个藩王属国并入北洹。那样一来,别说庙堂之上没有高唐的立足之地,朝廷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她不但护不住手下的那些人,稍有差池,只怕连她自己都在劫难逃。
把高唐并入北洹作为第七大部族,不但享有了和祁氏王族一样的权力地位,还和北洹的利益捆绑在了一起,即便是高唐在她手里发展壮大了,朝廷上下和父王对自己的猜忌也会少很多。
不成想,父王对她早有了猜忌,怕她起了异心,觊觎北洹的君权。父王还真是高看了自己。想到这里,祁渺不由苦笑道:“儿臣并不想争那个位子,父王要的是天下,儿臣想要的,不过是一小块生存立足的地方而已。”
“没有人能抵挡住权力的诱惑,一旦你尝到权力的滋味,你只会想要的更多。”北洹王冷冷说道。在权力场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他对权力的认知已经直抵人心,祁渺就算现在没有想法,一旦她尝到甜头,一定会欲罢不能。
祁渺叹息了一声,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失望:“十分天下,北洹不过才占了一两分,父王的这些顾虑,实在无益于北洹的壮大。”
北洹王听她这话,瞬间冷静了下来。北洹现在急需开疆拓土,壮大势力,好与东阳、西泽、南靖一争天下。
这个时候过多考虑继承人的问题,无疑是作茧自缚,捆绑住了自己的手脚。自己正值春秋鼎盛,尚有很多时间来考虑安排那些王位继承的事,何必急于一时。当务之急,应该是如何让祁渺心甘情愿地嫁入高唐,完成自己计划的第一步。
想到这里,北洹王开口道:“让高唐成为北洹的第七个部族,是关乎国家命脉的大事,需要仔细斟酌。三日后,本王会给你一个答复。”
祁渺没有再开口,让外族人成为北洹的第七个部族,诚如父王所说,不是一件小事,别说北洹历史上没有,就是整个中州历史上也不多见。
看现在的情形,就是父王想通了,答应了自己,未必就能痛快地如自己所愿。该说的已经说明白了,再说下去已经无益,以现在的情形,着急的应该是父王,她可以慢慢等。
祁渺迅速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躬身行了一个大礼,说道:“恳请父王成全!儿臣一定不辜负父王的期望,为北洹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儿臣先行告退了!”
祁渺说完,不等北洹王点头,转身退出了书房。
北洹王目送祁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忽然大声吩咐潘荣:“去太华宫。”
说完一抬脚出了门,径直往太华宫走去。潘荣急急忙忙招呼了一干侍卫、太监,一溜小跑,才跟了上去。
自从登上了王位,这么多年来,北洹王只要心中郁闷,就会来太华宫,和王太后一起喝杯茶,闲聊几句,解解闷。
奚王后是个很称职的王后、妻子,却不是北洹王心目中志同道合的伴侣。以前还有个大叶妃,可以说上几句话,现在也是指望不上了。这宫里,只有自己这个老母亲还可以听他说说心里话,安抚下他的焦躁。
北洹王进了太华宫正殿,惊得一宫服侍的宫女、太监齐齐跪了一地,匆忙接驾。
“都起来,出去!”北洹王烦躁地摆摆手。,直径向王太后走去。
“陛下有多少日子没有来看我这老太婆了?”
端坐在正殿王太后没有动,注视着北洹王给自己行了礼,一双老眼在北洹王脸上扫来扫去,猜测着自己这个儿子今天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
三十多年前,她的丈夫第三代白王祁毅被烈王暗害,剩下孤儿寡母四人。被烈王那些人欺负也就算了,还被白王一系的自己人算计,是她多方筹谋,一力担当,联合几祁氏等大世族,辅助祁浩天登上了王位。其后,母子齐心协力,九死一生,拼了命才守住了王位。
这些年来,北洹王对内肃清吏治、整顿朝务,对外征服了烈王等其他五大部族,把北洹治理得有些模样了,作为太后,她才享了几天清福。现在,这个儿子又想逐鹿中原、君临天下,作为母后,她也不得不继续为他操心。
“儿子近来事多,没能来向母后问安,是儿子的不是。”北洹王听王太后虽然一副开玩笑的口气,知道她心里是有些介意了,急忙对着王太后连连赔罪。
王太后笑道:“罢了,母后知道你忙,也不忍心让你老牵挂着我这老太婆。”
“母后说哪里话,儿子本该天天来陪母后说话,让母后心情舒畅,长命百岁,方为孝道。”
王太后眯着眼睛看着北洹王,见他脸上有歉意,知道他是真心这么想,心里舒坦了几分,这才问道:“你今儿来,可是为渺丫头的事?”
北洹王叹了口气,母后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烦恼。刚才和祁渺在书房的一席话,作为君王,他觉得自己做得无可挑剔。作为父亲,却很有些挫败感,他的女儿居然来和他谈条件,这叫他如何不生气。
王太后见他只叹气不说话,又问道:“渺丫头点头同意了婚事?”
北洹王这才点点头,说道:“她同意了,但她提出条件,一旦她执掌高唐,要儿子接受高唐成为北洹的第七个部族。”
王太后怔了怔,半天没有说话,就在北洹王以为她在生气,想出言安慰她几句时,王太后却笑道:“渺丫头长大了,该来的总是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