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会功夫,李丛信已经拉着她,往最热闹的那条东大街上走去。
江临城不算大,主大街就两条,东大街贯通东西,北大街直通南北,两条大街正好把整个县城分成了东西南北四个片区。北城区是官署衙门,南城区是居民区,东西两城区是集市店铺。
这东大街两边,商铺、酒楼一间挨着一间,来往的人很多,可谓川流不息,十分的繁华。
李丛信拉着她,就往其中最大最气派的一间酒楼走去。谁知他们刚到门口,就被一个小伙计给拦住了。
那伙计斜眼瞅着他们不说,还大声斥责他们:“小叫花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们来的地吗?给我滚一边去。”
那伙计话还没说完,旁边又冒出一个伙计来,这人身高体壮,还满脸横肉,嘴里凶巴巴地威胁他们:“讨饭到大街上讨去!再不走,小心我揍你们!”
店大欺客,这些酒楼招呼的都是有钱人,对他们这些小叫花了,怕影响了客人的心情,搅了生意,自然不会客气。
只是这两伙计的态度也太恶劣了,不给吃的就罢了,还威胁着要动手打人,祁渺心里很生气。
一转眼看见李丛信已经握紧了拳头,知道他已经动怒。想着真要动起手来,违了三休真人定下的规矩,要受到惩罚,祁渺只得先忍下自己心里的气,用手扯了扯李丛信的衣袖,又冲着他连连摇头。
李丛信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只重重叹了口气,朝那两个伙计挥了挥拳头,装出恶狠狠的样子,大声嚷一句:“等老子…吃了饭…有力气…打死…你们。”
祁渺乘机拉了他离开酒楼。
街上讨饭不成,酒楼也不行,两人一时还真没辙了。
祁渺皱着眉头苦着脸,也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可以讨到吃食。
李丛信歪着头也想了半天,忽然就有了主意,拉着祁渺拐进了另一条背街。
祁渺抬头看这条街,街面虽然不宽敞,街的两边却有几处看起来很大的院落。每个院落的朱漆大门前,还放了一对石狮子,应该是住了有钱的官商人家。
李丛信这次看中的,是一家朱漆大门上方挂了匾额,匾额上书有“忠孝传家”四个大字的人家。
“这次肯定错不了,忠孝之家啊,怎么说也不会恶言相向吧?”李丛信冲祁渺眨眨眼睛,显摆出一副信心满满、志在必得的样子。
祁渺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妥,东阳、南靖的大户人家,喜欢养狗看家。看这院落的规模,只怕也养有恶犬。她见李丛信上前拍门,只拿眼紧盯着朱漆大门,防备着真有恶犬跑出来乱咬人。
谁知,门开了,恶犬没见到,开门的那个家仆,却是个凶神恶煞。
那家仆个不高,干瘦脸上两条卧蚕眉,三角眼里不时闪着凶光,一见敲门的是两个小叫花,也不言语,直接就拿起了门后的一根手腕粗的木棒,就朝二人招呼过来。
“什么忠孝传家,狗屁!”李丛信边闪身躲过,边愤恨地大声嚷嚷,若不是他闪得快,那木棒早就打在了他身上。
真是狗眼看人低!他扬了扬手,很想一拳把那恶仆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狠狠教训一番。只是想到这次乞讨的规矩,只能无奈地收手,心里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这门上挂了个“忠孝”的匾额,彰显什么“忠孝传家”,看来也是个骗人的幌子,根本就是为富不仁。祁渺还在心里感叹,只听李丛信又大声吆喝了一句“快跑”。
祁渺这里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李丛信拉着狂奔起来。她边跑边回头看了一下,哇,只见那大门里,还真的就蹿出两条威风凛凛的恶犬来,正朝着她和李丛信狂追过来。
二人一路玩命地狂奔,也不知道穿过了几条巷子,才摆脱了那两条恶犬。这时候,祁渺已经累得直喘粗气。
李丛信虽然比她好点,却也是满脸的沮丧。连续两次讨饭的失利,对他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打击。这讨饭,看起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哼!满嘴的仁义道德,尽干些不仁不义的龌龊事。等这次事了,不把那两条恶狗剥皮抽筋,烤了吃下肚,我还真咽不下这口恶气。”李丛信狠狠咒骂道。
祁渺正饿得心慌,想着烤得喷香的狗肉,也不自觉舔了舔嘴唇。打狗看主人,恶主人恶仆恶狗,这狗就该杀了烤来吃。到时候有机会的话,她也想这么干。
歇息够了,祁渺起身,朝还坐在地上歇气的李丛信说了一句,“走吧,再试试别的地方,这次我打头。”
李丛信已经失误了两次,不好再出言反对,只远远跟随在祁渺身后。
二人走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这巷子十分狭窄不说,街两边的住房都是窄门矮房檐,有些还很破旧了。
李丛信皱了皱眉,心道师妹这什么眼神啊,这种地方住的都是穷人,哪里有多余的吃食给别人。
祁渺走到一家人门口,往开着的门里望了望,用手轻轻敲了敲门。
“谁啊?”有人应了一声。打开门,出来的是一个头发、胡子花白,穿着一件打了好几个补丁衣服的老大爷。
“啊啊啊……”祁渺朝老大爷连鞠了三个躬,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指了指手中的破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满脸堆出讨好的笑容来。
老大爷仔细打量了一下祁渺,又看了看她身后傻乎乎笑着的李丛信,皱着眉发了会愣,一言不发地转身朝里屋走去。
李丛信有些悻悻地看向祁渺,耸耸肩,那意思是说,又白忙活了。
祁渺心里也是有些失望,正想转身离开,却见刚才的那个老大爷又走了出来。
他手里端着的一只碗,递到了祁渺的面前,碗里装着的,却是两只拳头大小的煮熟的地瓜。
祁渺大喜望外,连连朝老大爷鞠躬致谢。
李丛信也是满脸的惊喜,一边伸手抹了抹嘴角的口水,一边傻乎乎的谢道:“大爷…给…给吃的…好…好人…谢…谢谢!”
“我这里吃食不多,拿去填肚子吧。”老大爷说着,把两只地瓜给了祁渺和李丛信一人一只。
二人又点头哈腰,连连致谢,等老大爷转身进了屋,这才转身离开。
晚上,祁渺和李丛信回到城外的城隍庙,王楫已经等在了那里。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衣服被撕破了好几处不说,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左边的嘴角还红肿着,脖子上还有干了的血迹。
他这样子,着实把祁渺和李丛信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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