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寂初抬眼望着窗棱,眼眸有些湿润:“可是谁又是真的想死呢?就算是如困兽一样活着,或许也总比被埋入阴冷黑暗的地底好啊。”
尹将川这时突然笑了:“若按你所说,那小尹未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了。”
木寂初愕然望向他。
尹将川只是笑,他手负在背后,眼神淡凉:“如今这乱世当中,哪有那么多安生之地容你安你?你若自己不做局中人,恐怕也只会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人可不会顾及你年龄之幼,涉世不深。”
木寂初皱眉:“为何把一切想的如此之恶?且说我那自幼时就生活栖息的落鸟村,不就是风光宜人,善人美景吗?”
“那也只是凭你所见罢了,你终究年幼,所见所感单纯浅显无可厚非,却不知万物都是两面的。”他走到正堂右厅前,一手拨弄这那恹恹无气的枯黄植株。
“尹甜菜性子倒是比你要入世一些。就在清早前去救你之时,我且逼着她目睹我杀人之为。”
木寂初眼神闪烁了一下,震惊之余又不免感到一些寒意袭身。
他们究竟是怎么知道她在哪儿的?
眼前这个古怪神秘的老人残酷又冷血,让她心一阵阵发颤。
老人漫不经心的踱着步子,语气清淡,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这种如吃饭一样的事以后多的是,现若不早早适应,以后你将如何?”
“我...”她止住了声,却不知如何开口反驳,来锦陵镇时她已经见识过那般人间地狱,相比这种场景以后可不会少。
“你可知尹甜菜经历过什么?你自己以为已经历过难以忍受的折磨,自艾自怜,可她所承受的比你多十倍、百倍。”
尹甜菜...
她方才还在房中安慰自己...
尹将川有些失神的望着幼小却枯黄的植株:“那方院墙,想必你也知道我所言何物...便是尹甜菜这日久以来的阴影,可是她呢?却还是坚决要克服自己的恐惧去救你。”
这只言片语再结合他方才所说,木寂初总算了解了如何回事了。
猛的,电光火石之间,她好似回忆起了什么。
尹甜菜当初从那大娘面前把她拉回离开后,便干呕不止,那时,她还有疑虑,如今倒是解释的通了。
她在害怕,在恶心。
因着之前所经历的那桩事,尹甜菜便对这类人的行为深感抗拒与恐惧。
她到底经历了怎样一种煎熬?可是却从在任何人面前诉说自己的苦楚心声。
而自己呢,犹在这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的哀怨神伤。
木寂初陷入了沉思。
出了房间后,冷空气簇拥着张大庞大的手臂向她袭来。
木寂初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气冻得哆嗦了提下。
她双手捂在嘴前,不住的哈气,暗暗叨叨,这天儿倒是越来越冷了,明明快要立春了,当真是怪哉。
她视线前移,一抹娇小单薄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木寂初有些愣怔。
是尹甜菜。
她背对着木寂初,蹲在正厅院落旁的草丛里,不知忙碌着什么。
“尹甜菜?你在做什么?”
尹甜菜听闻她呼唤,身影一顿,侧过脸,皱着眉看向她。
“既然出来了,还不速速回屋里去,带着一身伤杵在这冷风口中干甚!”
知晓她是在关心自己,木寂初不免心中一暖,她扬起唇角,笑的如三月春阳:“想和你说些话,可有闲空?”
晚冬的风吹拂着枯黄的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灰蓝的天空被一黛黑色瓦檐掩住一抹。
“你是想问我这锦陵镇的事儿?”尹甜菜坐于一雕花镂空木窗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木寂初瞧着她的神色,有些紧张的绞着手指:“对...毕竟我不想再出什么事儿了...”
尹甜菜眼神暗沉,她嗤笑一声,眼神睨着木窗的花纹道:“想必无需我多言,你也知晓锦陵镇是个什么样儿的吧。我之前说过,这现在的一切都是长安城的那位一手造成的。”
木寂初皱眉,她想听的不是这些。
“那为何...”
未等她说完,就被尹甜菜冷声截住:“我爷爷说过了,不要再多问了。更何况,这其中的原因,我也并不知晓。”
木寂初抬眼望去,只见尹甜菜眉眼之间竟是焦躁烦闷,似乎也在纠结。
“罢了,再纠结也无济于事。这几天,若你的伤恢复的不错,我们就离开这儿。”
木寂初听闻,便抛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可锦陵镇入口有那么多看守,如何出去呢?再者,我还有一个疑惑,既然入口有那么多看守,为何我进来时无人阻拦?”
尹甜菜眉眼都不抬,声色淡淡:“到时我等自有一条密道离开。”她说着,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至于你所言的那种情况,自然是那些看守无心看管你这样的黄毛小儿,故意放你进来的。”
故意?
尹甜菜也不指望她能想明白,自个儿说着:“这皇上天子下的命令不过只是看管锦陵镇的出口而已,防止有更多的人被感染。但是谁又会真正在意多几个或少几个渺小至微的小人物?那些话也只是摆在明面儿上听的悦耳罢了,但出去可就不一样了。”
“这按你所言,那这锦陵镇的出口是可进却不可出的了?”木寂初沉思片刻,答道。
“然矣。”尹甜菜似乎是有些口渴了,左右张望着,便从红木八方桌上取来一茶杯,就着那冷水喝了。
“尹甜菜...我想知道,你和尹爷爷是如何找到我的?”木寂初忍了忍,还是止不住内心的好奇,问到。
明明这二人也未曾看到她被抓走,就算寻着了脚印足迹,也不至于能精准的探寻到那男子家中。
尹甜菜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脸色有些难看,她扯了扯唇角:“这件事儿都已过去多时,再提及也未必有什么意义。你只需照顾好自己身上的伤便足矣,”她起身,拂过颊边的发丝,“好生休息,我就不多打扰了。”
木寂初目送着她出去,心再一次沉到了谷底。
他们到底对她隐藏了多少秘密?为何自她来到这锦陵镇后,一切就如黑色浓稠的水一样把她渐渐扯入沼泽。
寒冷干燥的风扇动着木窗挤入,木寂初觉得有些干渴,便走到那红木八方桌前,看着那尹甜菜刚刚喝过的茶杯,一愣。
那茶杯呈翠青色,底部有黛山纵横绵延,飞鸟跃然其上,栩栩如生。
这茶杯倒是无任何问题,只是,这水倒是让木寂初瞧出另一番意味来了。
这水,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