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瞎子右手捋着擀毡的胡须正得意,听到一旁的徒儿拆自己的台,连忙咳嗽了两声掩饰尴尬,还好脸上本就满是污垢显不出红来。
云瑶一向嘴快,不屑地说道:“什么半仙不半仙的,自己的徒弟都说你在吹牛,这年头江湖骗子太多了,小姐咱们走吧,被他骗几个钱是小事,要是被这老瞎子信口胡诌乱了心境才不值呢!”
云瑶给了老瞎子一个白眼,然后拉着白洛的胳膊就要走。
白洛是心情烦躁,被老瞎子叫住仅是好奇,其实算命的意愿并不强,被云瑶这么一拉,也就顺势要走。
好不容易等到的买卖这就要溜走,老瞎子心里是真急了,可俗话说的好,上赶着不叫买卖,他还不能表现出半点着急的意思。
以他几十年的江湖经验,如果在这红衣少女转身后,自己将没有机会留住这小财神爷了,那今天的晚饭只能是大饼就雪了。老瞎子牙一咬心一横,为了一壶老糟烧只能拼一把了。于是故作微笑,昂首挺胸朗声说道:“呵呵呵……休听黄口小儿信口雌黄。姑娘被形势所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姻缘不是你想要的,对不对?”
欧阳半仙这双顺风耳立了大功,从两名少女刚才没头没尾的谈话中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话本来需要跟客人略做沟通,旁敲侧击地确认后,说出来才保险。因为一旦说错了,就证明自己是个骗子。
不过,现在已经没辙,不说买卖就黄了,赌对还有机会。
果然,那个红衣少女半转的身子又转了回来,长长的眼睫毛冲着老瞎子眨了两下,说道:“你这人还真些道行,给我算算倒也无妨。”
云瑶对老瞎子的不屑也收敛了很多。小姐的心思她很清楚,那个死缠烂打的讨厌鬼在上次被将军婉拒后放出话来,每个月都来求一次亲,他要让凛水城的人都知道,自己非白洛不娶。
将军在这件事上很为难,那个讨厌鬼要是一般大户人家的子弟也就算了,偏偏是凛水城太守的儿子,两家门当户对,将军不好撕破脸面直接回绝,只能以小女尚还年幼为由搪塞,可这个理由只能当缓兵之计,在大凉十五岁结婚生子都不奇怪,更不用说定亲了。
两名少女都怕白霄烈万一哪天真松了嘴,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旦达成约定,就绝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欧阳半仙一听白洛回话,就只知道自己赌对了,心里就像吃了顺气丸那么痛快,说道:“不知姑娘想怎么算?若是想算跟某人的姻缘,报出你二人的生辰八字即可。我可事先说好了,算八字……”说到这,老瞎子咬了咬牙,“要五十文钱。”
白洛不知道那个讨厌鬼的生辰八字,手一拖腮,犹豫道:“五十文钱倒是不多……不过,我不知道对方的生辰八字。”
其实她有心问问那夺走自己初吻的“登徒子”与自己的姻缘,可一共跟陆林风没见过几次,他的生辰八字就更不可知了。
老瞎子听少女这么一说,赶忙指出另一条路,说道:“没有对方的生辰八字没关系,只算你的姻缘也可以,姑娘可以求签、测字,还可以看手相。”
白洛刚要说话,云瑶拉了下她的衣袖,抢先说道:“求签我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测字和看手相是怎么算的?”
“呵呵,测字就是姑娘随便写一个心中所想之字,贫道根据这个字来推算;这看手相是观姑娘的右手掌纹来推测姻缘,不过贫道是个瞎子,只能靠摸姑娘的掌纹了。”
“小姐,我看还是求个签吧,这测字和看手相咱们都不懂,还不由着他说得天花乱坠,容易被他糊弄。要是求个签,上面的字写得明明白白,就算他胡说,咱们也可以找其他高人解读。”
白洛听云瑶这么说有几分道理,而且她也不想被这老瞎子摸自己的手,便点头同意说了个“好”。
欧阳半仙冲着身旁的小徒弟一摆手,示意她把破布包袱里的签筒拿出来。这签筒外面包着一层黑漆,油光锃亮,筒面是圆形,内壁却是方形,有天圆地方的寓意。签筒里粗略看去大概有二十多只竹签,这些竹签早就被人摸得很光滑,一看就是多年的老物件了。
老瞎子接过签筒递给了白洛,说道:“姑娘闭上眼睛摇晃签筒抽出一支就可以了。明码标价,这求签也是五十文钱。”
白洛根本不在乎是五十文还是五百文,镇北将军的千金,别说这点钱,就是五两银子她也出的起。她接过签筒闭上眼摇了起来,竹签与筒壁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事关终身大事,她摇了很久,很怕万一抽到不利的竹签。
老瞎子颔首微笑,也不着急。
其实正如云瑶所说,求签确实相对不容易把控一些,不过欧阳半仙行走江湖几十年,吃的盐比这两个少女吃的饭都多,他自有办法应付。
白洛摇了足有四五十息的时间,这才停下来,抽签的时候她倒不犹豫,直接拔出一根,然后睁眼观看。
竹签上刻着四个字,乍喜乍忧。
云瑶也探过脑袋来观看,两名少女一头雾水。
女童从白洛手中要过竹签,没有念出而是直接递给了师傅,老瞎子用手一捋签面,老神在在地说道:“乍喜乍忧……”
“作何解释?”白洛急切地问道。
“这个……”老瞎子开始卖起关子,“不论是求财运,求前程,还是求姻缘,这都是个中签。姑娘求的是姻缘,从字面上看,喜在忧前,这说明终身大事开始时不会不如你意,只是到后面会有些烦恼。”
“道长的意思是……”白洛不自觉地称呼老瞎子“道长”了,“那个非要与我定亲的讨厌鬼没法得逞了?”
这一签虽然是中签,但听老瞎子这么一说,白洛倒是很满意,跟那个讨厌鬼定亲与逼她去上吊无异,她白洛巾帼不让须眉,让她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宁死不从这种事她还真做得出来。
“姑娘误会了,这可不是贫道的意思,签面上是这么说的,老夫只是解释给你听罢了。”
云瑶不像白洛那样只关注前面那个“喜”字,开口问道:“我们小姐后面会遇到什么烦恼?”
欧阳半仙没有直接回答这个快嘴少女的问题,而是叹了一口气,抬头用那一双没有眼瞳的白目望着细雪飘落的天空,好像在回忆年轻时候的往事,悠悠地说道:“这世间最难断的就是一个‘情’字,深陷情网中人,哪个不‘忧’呢?我老瞎子给别人算了一辈子命,可临了自己的姻缘都没看清哦……”
云瑶见老瞎子这般模样,有些愠怒,刚要继续追问,被白洛拦了下来,定亲这件事已经让她寝食难安,特别是那个叫林风的“登徒子”出现后,现在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中已经如释重负,不想再听这一签坏的方面。
不论是求签问卦还是求神问卜,都是当局者迷的一件事,听到自己想要的就够了,当事人只是需要的一个安定心神,不让自己乱了方寸的理由。
事在人为,而不是通过算命完成的,白洛虽小,但出身显贵见过世面,这一点她是明白的。
不管这个自称欧阳半仙的瞎老道有没有忽悠她,红衣少女烦躁的心情平顺了很多,她从荷包里拿出了一两碎银子交给了女童,与云瑶打马扬鞭而去。
老瞎子表现出一副视钱财如粪土的凛然表情,用瞎眼目送两名少女远去,等听不到马蹄声后,急忙对女童说道:“徒儿,为师没听到铜钱的声音,她们没给钱吗?”
“他们没给铜钱……”
“什么?那你怎么让她们走了?今晚咱们师徒俩又得啃大饼了呀!”欧阳半仙急得一拍大腿。
“他们给了一块银子……”
老瞎子一听是银子,直接从那块脏兮兮的灰垫子上蹦了起来。这天堂与地狱的转变,就在徒弟一个说话大喘气之间。
老瞎子不放心,接过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足有一两,笑得他擀毡的胡子都直颤,这下别说一壶老糟烧,就是要几个好菜,来一壶寒潭香都有很多富余,还能给自己置办一身好些的行头,这穿了好多年的破道破和破鞋总算能换新的了……
“师傅,为什么每个求签的人抽的都是中签呀?”一旁的小徒弟打断了老瞎子的美好瞎想,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
“嘿嘿,你总算有点长进,问到点子上了,为师早就把中签以下的和上上签都收起来喽~”
说着,老瞎子摸向那个装着不少杂物的破包袱,把里面的“破烂儿”特别是一些破衣烂衫都摸了一个遍也没找出什么,嘀咕了一句,“奇怪了,都哪去了?”
“师傅在找那几支签吗?”
“是啊……”
“我之前拿签筒的时候,都放里面了呀。”
“啊?!”欧阳半仙张着嘴,险些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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