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诗安要作,也不是什么妃子,而是要当正宫王后。老夫决不允许有任何人,踩在诗安头上!”
“什么!?你这么快就同意这门婚事了?”
听了老友的话,晋伴臣立刻炸了毛,瞪着眼吼道:“我要是你,绝不会让诗安嫁给涟延那小子!被太后打压成傀儡一样,毫无主见,有哪儿点像他老子明苍王?
如此软弱,哪里配得上诗安!就算你同意,老夫也不同意!到时候你给我去找太后要人!你要不去,我替去要!”
“你这个老家伙,说话就不会小声点!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毛毛躁躁!”
觉得友人说的有些过了,明璧沛也望了望四周,推着他走向宫门。
“老夫天生就是这种大嗓门,声音小了怎么带兵打仗。
哪里像你们这些文官说话,文邹酸儒、慢条斯理,有时又拐弯抹角,跟猜谜似的。
有话就说清楚,免得浪费时间,难道要等到生米煮成熟饭不成?”
生米煮成熟饭。
听到这话,明壁沛一直深藏不露的脸上明显一沉。就算太后不用此种强硬手段,但感情却是可以培养的。
明壁沛又叹了口气,而他的友人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所以说,老夫根本不适合做什么文官,却又偏偏坐进了御史台,真是备受太后抬爱啊!
既然御史的工作就是监察百官、向主上谏言。那老夫就要充分发挥一下这谏官的职权,好好劝谏太后一番。”
“劝谏太后?!恐怕你连面都见不到就被赶出来了。”
“我可是认真的,自从诗安进宫那天起,我就盘算着,怎么把她救出来呢。
这次太后、涟延同时出行,不就是个绝好机会吗?只要你肯点头,我就保证诗安能平平安安走出玄景宫。
既然太后能趁着你离开虹国之际出手,咱们也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晋伴臣满脸自信地说着,但他的好友却并无他的一丝乐观。
“事情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怎么说?”
“诗安这次南巡也要同行。”
“什么?!”晋伴臣的粗眉立即立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这后宫的事情,太后可都遮得严严实实的。”
“还记得佖洲的大小姐吗?”
晋伴臣稍一思忖,道:“就是那个快被太后的冷漠致死的,佖侯佖强宾的女儿?”
“正是,她是自诗安入宫后,第二个进入涟延后宫的女子,自然跟诗安走得很近。”
说着,明壁沛将刚才那张纸条塞给他看。
看过纸条,晋伴臣注视着友人。他知道为了掌握宫中状况,这个朋友一定费了不少心思去接近佖洲的大小姐。
不过,他对其中的经过并不感兴趣,只要知道能为己所用就足够了。
“太后这又是打的什么算盘?要把诗安当成移动的人质?”
“被你说对了,不过诗安身边有她父亲。我再怎么疼爱,也不及父爱来的深刻。”
明璧沛的脸上飘过一抹哀伤之色,晋伴臣拍了拍老友的肩膀。
明璧沛的女儿明笛娟,因难产而亡,今天也是女儿忌日。
此时,两人已经出了宫门,晋伴臣知道朋友每年这天都会闭门不出。如果不是诗安入了宫,他今天也是见不到这位老友的。
不想打搅朋友寄托哀思,他打算就在宫门口分手,但明壁沛却一反常态,拉住了他。
“陪我去喝一杯,有件事要跟你说。”
高翅城中,一家装潢华丽的酒楼二层包间内,传来阵阵推杯换盏之声。
酒过三巡,明壁沛也已经把他要说、想说的,坦白给他这位友人了。
这些个事,他这么多年从未向外人透漏过。本以为晋伴臣会对他发脾气,但对方却没有,反而十分理解同情。
“这种事,你居然能憋这么久,我也真是服了你了。”
晋伴臣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接着示意明壁沛举杯。两人撞了一下杯之后,各自将酒一气饮下。
“嫂夫人早逝,你年轻那会儿整日埋头公务,家里也没个人照顾,过的也是苦了。”
晋伴臣若有所思,“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把她接到身边?你做了这么多年鳏夫,我还以为你对女人失去兴趣了呢。”
明壁沛拿起酒壶,给友人和自己再次倒满酒,叹气道:“那时年轻,心思都在官场上。等意识到了,再去接,人已经不在了……
我这辈子,恐真如你所说,要孤独终老。”
“女人没了,就把孩子接到身边,给你留下一个女儿,你却一直把她留在多洲。”
“我也是无奈”,明壁沛在好友面前,愁容尽显,“自从先王去世,我和太后之间的角逐就从未停歇。想要自己弱点少,身边亲人就不能多。”
听到这句话,晋伴臣持筷夹菜的手一顿。
任何权利的角逐,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抬眼看了一眼明壁沛,觉得老友脸上不禁有因女儿忌日产生的哀伤,还有一丝疲倦。
“那个孩子已经成为了多侯夫人,又为我填了个外孙,这或许就是天命……”
“你真的打算将你外孙……”
晋伴臣蹙眉,放下手中碗筷,一脸严肃地看着不断饮酒的明壁沛。
“这一切都是太后逼的!”
明壁沛的声音阴冷,晋伴臣也明白他心中的不得已。
太后对战败洲侯家小绝不会手软,而多洲就算早已臣服,但她早晚也会一并肃清。
晋伴臣正想着,明壁沛已将酒杯凑了过来,道:“我对不起你。”
“什么?!”晋伴臣一怔。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好到不分彼此,这朝中人尽皆知。不管参不参与这件事,只要太后掌权,你都会受到牵连。”
说着,明壁沛将手中酒一饮而尽,似是对自己的惩罚。
他马上又将空杯倒满,接着道:“我今天对你说这些,只希望你早作打算。我已无路可退,而你不一样。
我明壁沛这辈子害死的人不少,但惟独不想连你也被牵扯进去。我要是哪天死了,还希望你能给我烧点纸钱过去。”
“去去去!”
晋伴臣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泛出一股怒意,他朝明壁沛猛挥了一下手,像是要赶走晦气。
“你死了还想敲诈我,安的什么心!我可是想着和你一起烧钱给太后呢。”
这回轮到明壁沛怔住,他看着老友那张粗狂的脸,心中涌起一阵狂澜。
他深吸了口气,拿起酒杯,道:“你真的想好了?”
“我早已上了你这条贼船,下不去了……不管在哪边,身边有个人陪,总是好的。”
说着,晋伴臣也端起酒杯,在明壁沛酒杯上碰了一下。两人相视一笑,各自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