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顺着佖珊荣憔悴的脸颊,不断流淌而下。被侍卫强制送回自己房中的她,怎么也无法平复狂澜的情绪,恨不得马上长出一双翅膀,飞回佖洲去。
突然,她站起身向门外走去。却被身边的侍女拦住了。
“小姐,您要去哪儿?”
年轻的侍女看着主人,一脸泪水加上怨恨,心中顿生惊惧。
后宫女人多,怨恨也多,这个叫“绵儿”的侍女也见得多了。
但她每次见到,还是难免恐惧。更何况刚刚她的主子佖珊荣在虹王面前大哭大闹,能够全身而退,也可说是不一般了。
“我要去找陛下,刚才的话还没说完!陛下还没有给我任何答复。你让开,绵儿!”
佖珊荣一边说着,预推开侍女,但对方却死死地抓着她。
“小姐,外面的侍卫还没走,他们是不会让小姐出去的。”
绵儿说着,指了指如石柱般守在门口的四个手持长戟的侍卫。
“难道是陛下……”
仿佛被人推了一下,佖珊荣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脸上立即现出一片绝望之色。
想起刚才自己在虹王面前的大肆指责,也自觉甚是过分,顿觉一股眩晕。
她将十指插入发中,慢慢跌坐在了地上。
“小姐!”
绵儿要去扶她,但佖珊荣的身体却如铅块一般沉重。
佖珊荣叫了她一声,绵儿就势,跪坐下来。
佖珊荣有气无力地抬起头,看着她,问道:“佖洲最近还有无其他消息传来?”
绵儿想了想,摇了下头。
佖珊荣苦笑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小姐起来吧,地上太凉了。”
刚将佖珊荣扶起的绵儿,突然开口道:“对了,昨儿个跟姐妹们聊天,听说由洲和奎洲的家小,似乎在来京的路上暴毙了。”
佖珊荣身子一沉,回头看着绵儿:“什么,由洲和奎洲?”
“是啊,听说是突染重疾,在半路上就死了。”
绵儿将主子搀扶到座椅上,又倒了杯茶送到她手上,继续道:“说来他们也真是倒霉,原本陛下是赦免了这些家小的,只是迁到高翅城来居住。但还是没熬过去。”
绵儿一阵唏嘘,但听在佖珊荣耳中却完全是另一种声音。
“你这些话是从哪儿听过来的?”
佖珊荣看着杯中茶水,若有所思。
“不是跟小姐说过吗,我跟暄小姐身边的丫鬟,从小在宫中一起长大,感情要好。
而暄小姐的外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听到这些消息不难。”
佖珊荣定了定神,又摇了摇头,突然笑出了声:“不对,佖洲发生的事,你也是这么告诉我的。我是一时急疯,也未细想。”
说着,佖珊荣用疑惑的眼神注视着绵儿,“丞相疼爱外孙女众所周知,但暄小姐现身在宫中,就算是丞相也很难见上一面。
难得见上一面后,丞相会对暄小姐竟说这些女孩子家不喜的政事?”
绵儿目光有些躲闪,她微微垂下眼帘,不去看佖珊荣。
突然,佖珊荣抓住了绵儿的手,眼神尽显锐利,问道:“你到底是从哪儿听来的?”
“是、是丞相,小姐。”
绵儿眼神虽有所闪烁,但回答得却并不含糊。
看了绵儿一阵之后,佖珊荣点点头,道:“我相信你,但我要确认一下,这些消息是否属实?”
“实属!”又是不假思索的回答。
佖珊荣慢慢放开紧抓绵儿的手,喃喃道:“那为何丞相要这么做,为何要将这些事情告诉我?”
“小姐,丞相与佖侯同朝为官,虽说不上亲密,但也有同僚之谊。
如今佖洲遭此大难,朝中之人都是敢怒不敢言,也只有丞相敢站出来说句实话。”
一阵沉默之后,佖珊荣又苦笑了起来,道:“绵儿,你这话只说了一半。”
绵儿一惊,心道她这位新主人实在精明,情绪一过,马上就注意到了。
“丞相不是敢站出来,而是让我站出来,站出来去指责陛下,是不是?”
从这语气,佖珊荣似乎并无指责之意,绵儿稍稍宽了心,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她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小姐,您觉得陛下会考虑您的诉求吗?”
佖珊荣摇摇头,不知道是在否定还是不知道,似乎在想着心事,片刻方道:“陛下可能真的不知情……”
佖珊荣想着,眉头紧锁,对自己刚才在主上面前的过激言辞有些后悔。
虹王面色不佳,身体抱恙,她都看在眼里。那时能够召见她,已属不易。而自己则对他大加指责。
“小姐难道在同情陛下?”
“同情?”佖珊荣自嘲地一笑,“我哪有资格去同情别人?陛下正病着,佖洲的事恐怕没人告诉他。”
“小姐,援助佖洲打仗可不是小事,但郁洲军却没有及时赶到,是为何?”
绵儿看着主子继续道,“行军打仗,郁侯擅长,绝不会没来由地赶不及。
所以,不是陛下的命令下的迟了,就是有人从中作梗,干预郁侯出兵。”
“陛下的命令下的并不迟。”
佖珊荣看着绵儿,这个自从她入宫以来,就一直陪着她的侍女,现在说的话却有些不一般。
“那就只有第二种可能,就是有人干预郁侯出兵。而陛下说,并未看到佖洲的求救信。也就是,说有人截下了那封信。”
“……绵儿!”
佖珊荣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门口。
“小姐不必担心,绵儿只是想为小姐分忧”,说着,握了握她的手,“绵儿想说的,小姐应该已经猜到了。
小姐就算到陛下那边闹上十次、二十次,也都是无用。因为这宫中说话算数的,还是太后。”
“我知道……”
佖珊荣脸上又显出一抹苦笑。
“所以,小姐还是不要再去找陛下了。说句不好听的,陛下现在就是太后的傀儡。
这次被明侯撞见也就算了,要是被太后撞见……”
“我知道!我知道!”
佖珊荣情绪又有些波动,她一手扶上额头,狠狠地抓了自己一下,“但是除了陛下,我又能去求助谁?”
“小姐不相信丞相?”
绵儿试探着问道,但佖珊荣并未答她。不知是头痛,还是在思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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