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立严为玹羽诊完脉,又写了个药方交给了随侍医官,接着又将视线放到了主君那张不但苍白,还夹杂明显不快的脸上。
“昔大夫,陛下怎么样了?已经连着两天不吃不喝了,也不上朝,朝中大臣整天都在吵着要见陛下。
昨儿个晚上,太后派人请陛下过去议事,陛下也没去。”
醨乐也和他的主上一样一脸愁容,追着这位御医问个没完。
“最近这两天阴雨不断,空气湿潮。陛下之前旧伤伤及筋骨,一遇阴雨天便会发作疼痛。
所以臣开了些药,让陛下稍事调理就会有所好转。
另外,陛下气血瘀滞,一定要注意休息,放松心情。”
看着默不作声的玹羽,知道发问也不会得到回答,昔立严遂将询问的视线转向了醨乐。
而璃乐当然知道玹羽这几日心情都极度不佳,想要放松,又谈何容易。于是问道:“陛下这几天身上疼得厉害,有什么吃下能立即见效的药吗?”
“有倒是有,不过对身体的副作用也大。
下官记得枔子殿下手中有一种止疼药,不但见效快,还没有任何副作用。
只是太医院不知道方子,应该是殿下从妖林中带过来的。”
“枔子殿下早就离开玄景宫了”,醨乐皱了皱眉头,“不光枔子殿下,还有苾子殿下现在也在赜洲。”
“哦,两位殿下都在赜洲?”昔立严有些吃惊,看了玹羽一眼,他当然知道朵昈的事,“陛下不会是因为这个,才不高兴的吧?”
璃乐苦笑了一下:“不是,还不是因为前两天沥……”
“醨乐!”突然发声的玹羽,打住了醨乐的话,也将他吓了一跳,“口渴!去给本王倒杯水来。”
玹羽不想别人提起沥有礽,更不想让人去窥察那天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他瞪了醨乐一眼。
后者心道不好,赶紧退出去倒水,迎面一个小吏神情不宁地走了进来,正好撞到了他身上。
“怎么这么鲁莽,陛下身体抱恙需要安静。”
醨乐一脸苦相,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肩膀,看到小吏仍不时地向外张望,小声问道,“怎么,难道太后又派人过来请陛下了吗?”
“太后刚才是又派人过来了,小的按陛下的吩咐把来人打发走了。
但这次是佖小姐,她现在情绪很激动,说今天见不到陛下就不走了。一直在外面喧闹呢。”
“真没规矩!简直是胡闹!”醨乐眉头紧锁,“陛下正病着呢,连太后都不见,又怎么会见她!”
“陛下!陛下!珊荣求见!珊荣求见陛下!”
正当醨乐要小吏去把佖洲大小姐也打发走,外面传来了年轻女子的叫喊声,声音中带着哭腔,却又充斥一股怨气。
此时,昔立严正把一束密通花,插在玹羽床头书桌的花瓶中。
朱红色的花朵累累成串,如刚刚炸裂开的爆竹般怒放着,给人一种浓烈的喜庆之感。
“陛下,这密通花能通经活络、祛湿化瘀、消炎止痛。不过在姑娘眼中,最重要的还是它很漂亮。”
昔立严说着,一脸堆笑地看着满脸疑惑的年轻主上,“臣虽然是个医生,不过并没有这种闲情雅致,用插花为陛下治病。
这些花是暄小姐今天早上交给臣下的,看得出,暄小姐很关心陛下。”
玹羽脸上刚露出一丝平缓,外面女子凄厉的声音又出了过来,似乎正在挣扎,反抗要将她赶走的侍从。
“陛下!珊荣求您了!”
看着玹羽瞬间又皱起的眉头,昔立严便道告退,开始收拾药箱。
外面女子声音幽怨哀婉,搅得玹羽头昏脑涨,看着那束密通花让人有股强烈的违和感。
玹羽闭上了眼,掐了掐眉心。
“醨乐!”
听到主上的呼唤,醨乐第一时间出现在玹羽面前,还未等到主上开口就道:“陛下,醨乐马上就把佖小姐劝回去。”
玹羽摆了下手,沉吟片刻,道:“让她进来吧。”
说完,他又掐了掐眉心。这几日,玹羽脑中竟是舞河决堤之事,让他越想心越寒。
既然佖洲小姐来求见,不如见一面,换换脑子。
玹羽示意醨乐为他更衣,接着抬起头对昔立严道:“替本王谢谢暄小姐。”
昔立严笑着点点头,退了出去。
片刻,一身浅黄色纱裙,脸上片点脂粉未施的佖珊荣被小吏带了进来。
她面容憔悴,眼角还带着泪痕。有些干裂的嘴唇早已失去了红润之色,似是被牙齿咬过有些地方出了血点。眼睛下方现出微微深色,一看便知已经几日未休息好。
换好衣服的玹羽,见到这样的佖珊荣很是吃惊,在他的印象中,佖珊荣是个温婉动人的女子。
而眼前的这个人却和之前判若两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玹羽以为她身子不适,让她坐下说话。
但佖珊荣一脸幽怨摇摇头,坚持站在那里,直视着她一直想要见到的年轻主上,但这目光却让玹羽如芒刺在背。
“珊荣知道陛下身体有恙还前来打扰,实在罪该万死。但有一事,珊荣一定要问陛下。”
佖珊荣抬起头,直视主君那双玉色的眼睛,毫不客气道,“家父佖侯率二十万军据守隶木城,对抗不断东进的匡洲大军,为了保卫虹国、捍卫王室。
就算知道力量悬殊、输赢早有定论。但家父仍未放弃坚守,一直等待王室援军到来。但是、但是……”
佖珊荣声音有些不稳:“等了两天、三天甚至是十天也不见援军。城中死伤过万,缺粮断水,甚至易子互食。
即使如此,家父也没有放弃希望……”
佖珊荣哽咽了,努力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仿佛有一块石头堵在喉咙中。
她深深吸了口气,攥紧拳头,继续道:“敢问在我们佖洲奋力苦战之时,陛下的援军又在何处?
难道陛下只是想要利用我们佖洲,再卸磨杀驴吗?”
“佖小姐!您太无礼了!”
实在听不下去的醨乐开了口。
然而不管是玹羽还是佖珊荣,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