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已可以清晰地听到,赜侯那早已紊乱的呼吸声。
呼吸的不畅,让他的头皮发紧。他觉得自己仿佛踩在了针尖上,动或不动都是刺骨的痛,并且在一点一点慢慢加深。
赜侯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压制住了自已如火山爆发般的情绪。
也强忍着痛,强迫自己再次将视线放回信中那些几乎让他窒息的文字上。
老夫这样说,赜侯大人是否生气了呢?
但这一切都是实情。
先王疼爱唯一的妹妹是出了名的,而太后又是个嫉妒心极强的女人,就算是兄妹之间的爱,在太后眼里也是如针刺般的不能容忍。
朵昈殿下帮助太后养育了涟延王,应该说殿下是太后的恩人也不为过。
苍天可见,太后可曾有过一丝感恩之心?
从未养育过孩子一天,涟延王自然不愿与太后亲近,导致太后心中怨气横生。
朵昈殿下因担忧涟延而返回玄景宫,陛下自是心喜,与殿下之间的互动才是亲如母子。
而这自然也招致了太后的嫉妒,进而升为怨恨。
朵昈殿下返回玄景宫后,又给太后带来了新的威胁,就是她的两个孩子。
而这两个孩子身上,还流着一半尭国王族的血。
应该如何做,太后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她首先要做的,就是除掉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做到了。
接着就是孩子的父亲,她也做到了。再接下来,就是针对两个孩子出手。
不过,因为尭国情况复杂,没有得手罢了。
丧生在太后手下的人,纵然对她有千般万般的好,最后也抵不过她心中的凉薄与狠辣。
作为丞相,老夫知道的宫闱秘闻显得过多了,但这也是追查老夫的门生,第二十九代涞侯涞驱连暴毙的事上衍生出来的结果。
而老夫这个门生的暴毙,也是太后一手策划,为的就是夺他在涞洲之势。
如果涞驱连能够稳坐涞洲,那么趴提舞河,害百万人丧命,千万人流离失所的耸人听闻恶性事件也绝不会发生。
赜侯大人在平息虹国内乱上并不积极,甚至有些消极,至少在老夫眼里是如此。
其中原因,老夫清楚。
对于王室,赜侯一定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故不肯动用赜洲真正实力为王室效力。
如果老夫没有猜错,赜侯看到老夫这封信之前一直在犹豫,但现在的赜侯已无须在踌躇。
跟随如此主君,到底能给我们带来什么?能给虹国、能给百姓带来什么?
只有背叛、抛弃、生活的不安和死亡的恐惧。
朵昈大长公主以及赜侯亲如手足的贯初央、贯重央姐弟,还有赜洲上百万无辜的百姓都是被太后所害。
赜侯真的还要继续追随这样的主君吗?难道赜侯就不想为这些人报仇吗?
老夫敬重赜侯大人、欣赏大人的才智。如果能与大人联手重建虹国,这是老夫的荣幸。
如果老夫没有这个福分,那么也请大人仔细斟酌,是否还要同王室和衷共济。
如何之处,恭候卓裁。
明璧沛字示
涟延二年四月十二日
赜侯铁青着脸,再次抬起了头,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色彩,看着前方。
但实际上,他的视线中没有映出任何事物,空洞如深渊。
“大人……”老洲相担心地叫了声。
“洲相,之后的事就交给你了。”
不知道听没听到老下属的声音,赜侯身体僵直地站了起来,就像久坐之人腿部麻木一般没有站稳。
他扶了一下椅背,有些摇晃地转身走向了后厅。
刚才还在他手中的信,也飘飘悠悠地落到了地上。
赜侯的反常模样,让贡明耀恨不得马上追上去,但他觉察出后面一双锐利的眼睛正在盯着他。
“信上到底写了什么?!赜侯大人他……”
“老师,待会儿您自己去看便知晓了。”
“哼,就算我不看也能猜出七八分”,面对以前学生的冰冷,贡明耀心生怒火,“你现在真的成了丞相门生?”
“是。”
服归的回答冰冷而简短。
“你难道不知道那个丞相……”
贡明耀皱紧了眉头,心中的火气越烧越旺。
“学生当然清楚,丞相虽然和王室有摩擦,但他只不过是在坚持自己的政道,别人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他?
不管丞相是对是错,但在学生眼里,丞相大人要比王室好的太多,起码他没有滥杀无辜,也没有包庇恶人。
您说是不是呢,老师?”
服归那双锐利的眼睛再次刺向了贡明耀,让这位老洲相的心变得冰凉。
“连你也认为,那次舞河决堤是赜侯大人的错吗?”
“为何不是呢?!”
曾经的师徒二人,渐渐都抬高了自己的声音。
“你刚才不是也说,造成这一切的是太后?为何还要折磨赜侯大人?”
被问到这个问题,服归不觉冷笑一声,道:“以赜侯大人的才智,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什么。为何他没有去追查,而是一味将这件事压制下去?
难道不是赜侯大人早已与王室串通策划了这一切?
赜侯对王室忠心耿耿,就算被王室悔婚,在世人面前受尽耻辱,也还是毫无二心的为王室效命。
如果王室要他献出自己的命来,恐怕赜侯大人也会面带微笑双手奉上,这就是我所知道的赜侯大人。
不管发生了什么,那位大人都会和王室站在同一条船上,而不是和我们赜洲百姓站在一起!
我只能说,是赜侯和王室一起害死了我们赜洲一百一十二万的无辜百姓!”
“住口!我不允许你在这里污蔑诋毁赜侯大人!”
老洲相终于忍不住怒吼了出来,而他昔日的学生也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转眼之间,又变回了那副冷漠面孔。
“贡大人,下官会在赜洲停留几日。不管赜侯大人会不会再召见下官,但下官一定要得到赜侯大人的回复。”
说着,服归向贡明耀拱手行了一礼,“那封信也请贡大人好好看一看。下官告辞了。”
书房中只剩了老洲相一人,他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刚才服归的那句“贡大人”,让他知道了自己与这位徒儿的师生情就此剪断。
他一副神伤慢慢走上了高台,捡起了那封掉在地上的信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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