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册扶着她,但苾子的身子犹如带着幽怨的千斤重石。子册皱了一下眉头,他现在身子有些虚,手臂也有些发麻。不得已,子册扶着她,两人顺势都跌坐在了地上。
苾子心痛至极,突然加快的心跳让她痛苦不已,一股恐惧袭上心头。
盛承太后跪在地上央求敬出去救玹羽,那滚落下来的眼泪是那样焦急担忧,没有人会怀疑那时太后眼泪的真实性。也没有人会怀疑那时的太后,抛弃了一国太后的尊贵与矜持,只是一位普通的母亲。
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救自己儿子性命,而绝非是为了政治目的而要将一个人逼上绝路。
那时的苾子看到盛承太后伤心无助的样子,对她是无限同情,同时怨恨自己父亲太过冷漠薄情,毫无顾忌对玹羽的父子情分。
她还质问过、指责过敬出。说如果玹羽有什么事,他以后一定会后悔,而自己也不会原谅他。
苾子摇了摇头,她不愿相信慢慢浮出水面的真相。劝不得敬出,苾子本想去和盛承太后说说话,宽慰她,想要向她表达他们这妖林一家对玹羽的挂念与关爱。
但敬出像是早就看出她的想法一样,坚决不允她和盛承太后单独接触。所以,那几日,苾子除了打招呼,根本没有盛承太后说过一句别的话。
而之后,敬出像是逃离一般,急忙带着她离开了妖林。还有在季岁城的那一晚,父亲久违露出的笑。
这一切都是不自然的。
本来已经看出了端倪,但为何就让这些带着深层含义的异状,从自己眼前流过?
在心痛之外,一股懊恼与不甘也开始折磨起苾子。她的一条胳膊被子册扶着,而另一条胳膊则混乱地撑在满地瓷器碎片的地上。
“……我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苾子才张开了嘴,但她的声音却在颤抖。
子册语塞,他无法回答,他怎么都无法张口告诉苾子,她父亲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子弼哥真的还活着吗?”
就在子册被苾子的问题搅得心痛不已时,苾子下一个问题伴随着她期盼又焦虑的眼神一齐传了过来。
子册下意识地迎上了那视线,但苾子的脸色却是出奇地发白,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察觉不对的子册向下移动了视线,不知何时,苾子一手拿着一块瓷器碎片,正在划着自己的另一只手腕。鲜血已经将整只手染成了红色。
子册惊慌失措地一把夺下了凶器,掏出手帕,缠住了苾子流血不止的手腕。
“你冷静一下,苾子!”
苾子自然不会任凭子册为她包扎,挣扎乱动着。
子册情急,狠狠攥住苾子的手腕,大声道:“他还活着!”
听到这句话,苾子的动作就如静止一般突然停了下来,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子册那张憔悴的脸。
“真的?”
子册点了点头,抬起了有些沉重的头:“我知道你喜欢子弼,但我更确定自己要比你更加爱他,所以也就更加怨恨他。
我们之间的事还没完,如果尭国王族真的被上天诅咒,我们兄弟总有一天会再见面,就像你父亲和我父亲那样。”
听完这些话,像是有一股气从苾子身上抽走一样,让她身子再次一沉,眼泪无声地落下,怎么也止不住。
子册不愿去看苾子这张哭泣的面容,他微微低下头,继续为她止血包扎。
“我会保护你的,请你相信我。只要我还活着,我不会让尭国的任何人伤害你。所以暂时不要回到虹国去,在一切都安定下来之前留在这里。
在获得完全的安全后,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只要还活着、只要还活着,你一定会见到你最喜欢的子弼的……”
安慰完苾子之后,子册站起身,用脚将地面上散乱的物体碎片扫了扫,呼唤着外面的人进入屋内。
志丰和一群宫女听到召唤后迅速进入屋内。
“把房间收拾干净,危险物品一律清除。去叫太医来,好好照顾苾子,不得怠慢!”
看到宫女们点头应答之后,子册走出了房间。不过刚一踏出门槛,他整个人就向下滑了下去。
志丰见状赶紧奔了过去,但子册就如一具躯壳,毫无意识。
听到太子再次晕倒,太傅马上赶了过来。在听了太医们那些不痛不痒的解释之后,元墨摆了下手,脸色也沉了下来。
“难道老夫还不知道,情绪激动或是运动加大会加速毒素扩散,这个你们不知道说了多少回的东西吗?!”
元墨眉头一皱,“老夫就问你们,解药能不能做得出来?”
太医们顿时冷汗直流,深深低下了头。不管他们怎样努力,解药的事还是毫无进展。做出解药可能要比让他们去救活一个将死之人更加艰难。
元墨叹了口气,朝他们挥了挥手,太医们如释重负般赶紧退了下去。
“太傅大人”,看到退下的太医,志丰鼓足了勇气,“殿下的状况很不好,我们除了等待太医做出解药,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请恕小人无礼,如此下去殿下他、他……”
说完,志丰深深地低下了头。
“看来那些太医还真是靠不住……”,元墨苦笑着走到志丰身旁,拍了拍他的肩,“如果一切都能按规矩来,那么现在不仅不会有这些麻烦事,说不定我们已经攻下了虹国……”
面对元墨像是自说自语的话,志丰只能保持沉默。
他有些疑惑地抬头望向了元墨,不知他刚才的话中是否隐藏着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元墨脸上仍旧看不出任何慌乱的迹象。
“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恐怕是已逝的出殿下”,望着窗外的元墨突然转过身来对着志丰,“回去照顾好太子殿下。”
“可是,太傅大人……”
“记住现在你所能做到的就是让殿下静养,不能让他太过激动。至于你所说的‘别的办法’,就交给老夫来处理吧。”
志丰下意识地点了下头,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元墨的话完全正确,而他也完全相信,相信眼前这个老人会解决一切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