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烈安被昔庭的视线逼得忍无可忍,也开始直视大长公主的眼睛。
“既然殿下已经知道了,那下官就全都告诉殿下吧。还不止如此,这次行动还要配合尭国军进攻涞洲北部边境的丙贝城。
现在涞洲境内到处都是百姓暴乱,游康城都已经被八十万起义军包围,那个涞侯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昔庭除了再次睁大自己的双眼,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了。她感到双腿发软,向后退了几步,靠在了窗子上。
如果赖烈安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虹国将一举失去两个洲。
赜洲已成为尭国的帮凶,而内部混乱不堪的涞洲则会完全被尭国军占领,这已经不是一个突破口的程度,而是被生生揭开了一块肉。
现在虹国内部并不安定,犹如匡洲那般心怀鬼胎之洲,如也趁火打劫一番,虹国不危,恐也难逃四分五裂之态。
昔庭的呼吸有些凌乱,她闭上了眼,面前突然出现了玹羽的脸,顽劣却又不失可爱。她希望永远都能看到那张笑脸,所以才离开了敬出、离开了妖林,回到了她从未想要回去的玄景宫。
她清楚玹羽回朝的时机并不好,她担心,想要帮他,而她能做的事或许就在赜洲。
本想和赜侯见上一面,好好谈谈,或许就能纾解赜洲与王室的矛盾,化解赜侯心中的痛楚,但她发觉自己想得都太简单了。
自己斩断了和王室一切的这二十一年来,发生了太多太多事,而有些事已是沉疴,轻易是治不好的。
治病,昔庭并不怕花费时间,只要这病是自己可以掌控。但眼前的赜洲的状况,恐怕已超越了她的能力范畴。
昔庭心中突然出现了恐慌,玹羽那张笑脸在快速向后退,最后陷入战火之中。
一定要阻止贯重央!
昔庭心中发出了坚定的声音。就算自己能力不济,也要拼劲全力。赜洲的现状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她不能让玹羽去承担自己种下的恶果。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昔庭才慢慢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年轻官员。
“贯重央放弃了虹国,你们也要跟着追随?”
“下官不是放弃了虹国,而是放弃了王室。”
“新王才刚刚即位,你们还什么都没有看到,就要这样舍弃?”
“王室早已令我们失望透顶,如果王室真的为民着想、为民谋福。那涞洲这次的暴乱,王室为何要袖手旁观?为何不出兵干预,将涞侯拉下马?任凭百姓受苦受难、自生自灭吗?”
“新王需要时间了解这一切!”
“时间?”赖烈安转过身,看向了昔庭,“等到新王成长起来,涞洲恐怕早就尸横遍野了!而殿下又凭何能断定,涟延王将会是一位贤王?”
这一问让昔庭僵在了那里一时没有出声,一旁的赖烈安继续道,“这么多年,那个涞润冲一直稳稳坐在洲侯的位子上。既然王室所亲是这等奸佞小人,那还是早早毁灭的好,百姓也能早获重生。”
“真是蠢话!”昔庭的声音显得格外冰冷,“你们的所作所为,不光会把全赜洲百姓卷入战火,还会把整个虹国百姓都牵扯进去。到时候因此丧命的,就绝不止那因洪水决堤而失去生命的百万人了!因为你们内心的脆弱,被仇恨遮掩了双眼,根本无法救赎任何人!难道你口中所说的重生,就是让那些无辜百姓去死吗?!”
昔庭所说的话仿佛能冻结一切一般,让人感到冰冷刺骨。面对昔庭的质问,赖烈安不禁感到背脊发凉。
“十二年前,先帝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和平,就这么被你们轻易毁掉了。这十二年间各洲官员、百姓的努力,也会因你们的蠢行而毁于一旦。想要重生当然可以,但前提是不能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否则你们的行为跟你们所痛恨的涞侯如出一撤!不!比涞侯还要更加凶残恶劣!”
赖烈安的呼吸越发急促,心更是像要跳出身体一般在剧烈敲打着全身。
昔庭的声音不断在脑海中回荡,他竟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语,而心中却悄然升起了一股未知的恐惧。
昔庭口中所说的那个可怕场面似乎出现在了眼前,那一张张惊恐绝望的面孔,狠命伸出无助双手的人们充斥在眼前,但自己却无法向他们伸出援手。
赖烈安握紧了拳头,痛咬自己的嘴唇,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那只是自我的幻觉而已。
就当心中的动摇还不被赖烈安所承认时,外面侍卫的骚动就传了过来,还不时听到侍女们的惊叫。
虽然昔庭和赖烈安之间的火药味还甚浓渐烈,但也无法无视这不同寻常的异动。只是还未等到他们主动出去询问,几个侍卫就面色铁青地闯了进来。
看到如同丢了魂一样的侍卫,赖烈安吓了一跳,问道:“怎么回事?外面那是什么声音?”
“赖大人!赖大人!舞河、舞河决堤了!”
侍卫的声音颤抖,仿佛连他们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一样。
赖烈安的眉头已经拧成一团,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想尽量保持住理性,但还是大叫了出来:“你在说些什么胡话!给我清醒点!”
“是、是真的啊!大人!现在洪水、洪水已经把附近的村庄全淹没了,而且、而且正朝着昼抗城冲过来……”
“混账!舞河好端端的为何会决堤?现在才三月份,又不是雨季,怎么可能会决堤?!”
赖烈安终于还是没能压住一直高涨的情绪,失口骂道,如同侍卫口中所说的洪水决堤一般爆发出来。
他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侍卫的衣领,愤怒和疑问写满了一脸。
“现在这种特殊时期,你居然敢在这里胡言乱语、霍乱军心,小心本官以军法处置你!”
“大人,小的说的全是真的呀。这昼抗城本就修建得离舞河很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小的怎么可能乱说,还请大人尽快撤离!”
“没有理由的!没有理由的!赜洲官员上下一直治理舞河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季节决堤!”
赖烈安全身颤抖,心脏也似乎要从胸口蹦出。他一把甩开侍卫,夺门而出,骑上一匹马就朝着西门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