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潺潺的鲜血顺着沧泱的指尖滴落在绒绒土地上,不时已染红了一片碧色的嫩草。我突然艰难的爬起,鼓起十分的力气向汪人儿扑去,一面用十指狠狠的抓向她咽喉部位,一面声音撕裂道:“我跟你拼了!”
汪人儿的眼中全是惊恐神色,下意识的抬手一推,就把我轻松推回到地上。
沧泱俯身半跪在我旁边,脸上,身上,已无一处不是鲜血,月兰色的簇金锦纱袍子上清晰泛出了一道又一道骇人的红。
我奋力爬过去,看到他脸上惨白无色,简直如同骷髅一般阴森。我全身战栗着,大口呼吸着空气,啜泣着用衣袖抹了抹他额头上,因拔刀时而飞溅留下的血渍。我疲软的仰面看着正照耀在眼前这片红色土地上的红色夕阳,血色似的光芒,耀得我根本睁不开眼来,心中巨大的悲痛如同在春日阳光下慢慢绽开的花瓣那样,一层一层的掀起。
直到此刻,我才感受到了那么分明的痛意。
眼中的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用袖子忙乱的一抹,轻柔捧起他的脸,不敢多施一点力气,就好像我小时候大夫人叫我捧着的碎裂瓷器,只稍稍一动,手里的珍宝便会粉身碎骨一样。
我颤声道:“你不能丢下我。”
他的眼睫在抖动,似乎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沉重的眼皮,凝视着我,浅笑道:“淼淼,我没事,真的没事。”目光里除却柔情,便只剩疲惫了。
说着,他口中的血不受控的喷呕出来,胸前的伤口依然有血在不断涌出,他猛烈的咳嗽,见他快要栽下,我忙一把抱住他,脑中忽然想起那时帮瑾月姑姑止血的场景,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不过“嘶拉”一声,我已扯下一块裙摆,揉攒在手中,大力的按住他正在流血的伤口,殷红,璀璨的娇花,凄静的绽放着,缓缓的渲染出一片瑰丽的颜色。
汪人儿终于反应过来,疾步跑过来,崩溃问:“为什么,明世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该死的人应该是她!”语气中满含着怨毒,怀恨,感伤。
沧泱浑身是血,直直的看着她,闷声道:“因为,我爱她。”
汪人儿大声嘶喊道:“你爱她,我究竟哪点比不上她,当初你刚来到云南王府,你被人伤成那样,也是这样满身是血,是我,是我救你了你,我待你那样好,我那么爱你,一颗心只为了你,你居然跟我说,你爱她!”
沧泱没有再回答她,笑得那样讽刺,那样讥诮。
汪人儿狂笑道:“我今日没有我救你,你必死,即便是如此,你还是爱她吗?”说着,她柔荑般的指尖已厉然指向了我。
沧泱盯着她,咬牙决绝道:“是。”他的眼神折回来缓缓望向我,立刻变得温柔似水。
我根本不在意沧泱的回答,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这样回答。只是耳边重复回荡着汪人儿方才的话,本已空洞而无望如坠入万丈深渊般的心,刹那间仿佛重新燃起了一盏明灯,忙一手拉住汪人儿的裙摆,求道:“你救他,求你救他。”
汪人儿突然一掌捆在我的脸上道:“你求我?你凭什么求我?”
沧泱硬拽过我的手,厉声道:“不要求她!”
我愤怒的瞪着她,蹙眉道:“你根本就不爱他,你若是爱他,今日怎能忍心把他伤成这样,你若是爱他,又怎会见死不救?”
汪人儿长袖一挥,朝我吼道:“你懂什么!”
我声音撕裂道:“那你救他啊!”
汪人儿流泪指着我道:“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会伤他?又怎会……不救他?都是因为你……全都是因为你……我嫉妒……我妒火中烧……是你把我变成了现在这样,是你……”她面上竟有了泪痕,这样疯狂而毒辣的人居然也会流泪,我不禁呆住了。
汪人儿整个人竟似突然变了一番模样,在一瞬之前,她还是个可以肆意主宰别人生死的人物,高高在上,不可捉摸。而此刻,她只是个可怜的女子,一个爱而不得的女子,也会软弱,也会妒忌。
一会儿,我黯然道:“只要你救他,他就是你的了,我会离开这里。”
汪人儿身子一颤,“真的吗?”深情的望着沧泱,笑着摇头道:“不会的,他不会和我在一起的,你走了,他会去找你,他一定会去找你。”
她的话语声最后化为了余晖下的悲啼,似已痴魔了,嘴里仍喃喃道:“我不会救他,救活他,让你们在一起么?不,我不会……”
我颤声道:“不,你可以,你可以救活他……”
话刚说一半,不知从哪里又响起了一个人的言语声,道:“我来吧。”是一种极为沉稳的语调,似乎我在哪里听过。
暮色暗淡,残阳如血,如镶金边的落日,光芒四射,刺得人眼膜如梦似幻,最后一丝残阳打在地上与血色融为一体,金光璀璨,吞云沃日。
那停在夕阳下的轮廓,被微醺晕染着的面容,慈祥的望着我,带给我一种如同春风和煦荡开般的希望。
我低声道:“瑾月姑姑。”
汪人儿的头也缓缓垂下,咬着樱唇,露出惊怖的神色,道:“宫主,你……你竟还活着,我……我竟还能见到宫主你……我们都以为……都以为……”
瑾月姑姑幽幽道:“都以为我死了?”
汪人儿的头垂得更低,“宫主,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瑾月姑姑轻笑道:“我来的并不很早,只是已经足以看清你狠厉的嘴脸,红月宫当真是落寞了么?十二宫里,怎会有你这样的人存在?”叹了叹,她又道:“我当初收你,也当真是老眼昏花了。”
汪人儿吓得“扑通”一下,跪伏在地上求饶道:“宫主饶命!”
瑾月姑姑道:“你们知道,对于叫我不顺心的人,我向来不会手软。”
汪人儿道:“我求宫主,饶我一命。”
瑾月姑姑面上带着微笑,不过是一阵风来,汪人儿的脸上已被扇得通红,而瑾月姑姑竟像从未动过一般,语气淡淡道:“在宫主面前,何时敢自称为‘我’了?”摇了摇头,她继续说:“看来是我走得太久了,让你们这些小辈都以为那许多规矩都已经形同虚设了。”
汪人儿此刻已是怕得就连眼泪都不敢留下,颤声道:“有劳宫主赐给奴婢一个痛快死法。”
瑾月姑姑却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叹道:“你造孽太多,杀了你?当下我还做不了这个主,”轻轻一瞥,“只可惜了我红月宫的名声。”
说完,瑾月姑姑便径直从她身边掠过,自袖中掏出一颗药丸,递给我道:“先给他吃下吧。”
我哭着点头接过,送进沧泱嘴里,他已几乎没了意识。
我脑子里虽一团乱麻,但此时倒且也顾不上更多,只是低头看着沧泱,指尖轻轻抚摸着他的面颊。
心想,有人能救活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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