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周越身上。
管宁英铁青着脸,低骂了一声,正要起身上前,两股念力一左一右,同时将他压了下来。
管宁英暗吃一惊,左右扫视父亲和刘老板,就见他们都是一脸凝重。
他心跳微微加快。
自己的父亲可是首都市政厅排位前五的高级官员,修为也已达到五转境,负责对管控下层首都的大小念修集团和相关企业,在印象中从来都是稳如泰山,喜怒不形于色的典范。
一旁的美女商人刘芸,常年混迹于上层首都,据说和一些宗师世家关系密切,也是手腕通天之辈。
而当那个看起来最多比自己大上个一两岁的男人走进来时,父亲和刘老板的呼吸明显都加重了。
管宁英下意识地望向包厢外,灯光黯淡的通道中,那些来自市政厅的安保人员们依然笔直地立着,昏暗的光线下,他们的表情仿佛被冰冻住一般,目视前方,似乎压根没有注意到不速之客的到来,显得尤其诡异。
周越在三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商颖也想坐,却被周越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只好老老实实站在周越身上。
周越目光穿过干净透明的落地玻璃,看着下方黑压压一片正津津有味看着戏剧的观众,道:“首都人民似乎更喜欢雷远大宗师的故事,也更热衷于认为雷远大宗师才是昔日十大宗师第一人。商人所贩,投其所好,也是正常。”
商颖眉头皱起,低声喃喃:“昔日十大宗师虽然各有所长,可最强者,永远只会是……”
“我老师”三个字还没说出,就被周越再次瞪回肚中。
周越转过头,目光逐一扫过包厢中三人,随后定格在中间那名四十多岁的男子身上。
在周越的审视下,中年男子后背紧绷,神色愈发凝重。
片刻后,周越轻叹口气:“你不是。”
中年男子心头一震,只觉随着年轻男子这句话说出,笼罩在整座包厢上空的沉重气势顷刻荡散。
他调匀呼吸,不卑不亢道:“在下管峻,忝为下层首都行政大厅副官,不知阁下来此有何贵干?”
一旁的刘芸有些异样的看了眼管峻,心知这位下层首都的高官也认出了眼前这名来头惊人的年轻人。
周越道:“我听说,这间包厢是齐文竹的私人包厢。他每周五都会来此看戏,怎么今天不在?”
管峻心中闪过数个念头,最终还是面不改色道:“他家中有事,来不了。”
周越目光转向那名妖娆女子。
女子心中不由暗骂一声,脸上却浮起一如既往的妩媚笑容,柔声道:“小女子刘芸,在首都做点小生意,也是阁下口中那位没气度的老板。这间包厢的确属于齐大人,齐大人平时都喜欢一个人安静的看戏,我和齐大人的来玩也仅限于商业层面。”
管宁英越听心中越是冰冷。
这名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分明是擅自闯入,却让父亲和刘老板好声好气与之交谈,忌惮如斯。
周越的心情忽然有些差。
自己根据情报,在三个目标人物今晚出没的地点中,选定了大剧院作为“集中点”。
没想到竟然扑了个空。
“那就打个电话给,让他来一下吧。”
周越看向管峻。
管峻宛如刀钩般的长眉颤动了一下,面色平静地问道:“不知阁下找文竹有什么事?”
周越道:“算账。”
管峻心头一沉,咬牙道:“就我所知,齐文竹大人于公于私,都堪称楷模,十年任职期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不知他哪里得罪阁下了?”
一旁的刘芸听到管峻的语气便知道不妙,连使眼色,奈何对方故意无视。
周越深深看了眼管峻,笑道:“看来你对自己的同僚齐大人很是推崇嘛。”
只用十年时间,便从一介白身跃居高位,并且还成功将自己洗白,这位齐文竹果然是三个目标人物中最难啃的一个。
另外两个目标人物,他已经派出黑猫起和豹头去“请”。
唯独这个齐文竹,他亲自出马,自是有道理。
周越的目光转向妩媚女子,“那还是麻烦刘总你吧。”
刘芸苦笑一声,掏出手机,当着周越的面拨通电话。
……
“他说了,一个小时后到。”刘芸放下手机道。
周越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随后旁若无人般欣赏起戏剧来。
商颖一脸幽幽地站在周越身后。
管峻和刘芸则如坐针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越突然笑道:“听说,在下层首都的官员中,齐文竹的权势地位能排进前三。首都没了他,该不会都无法正常运转吧?”
管峻和刘芸交换了个眼神,目光中透着惊骇,谁也没有吭声。
周越这句问话中,所透露出的意味再清楚不过。
这让他们无法回答,更不能去答。
略显青涩的声音响起,“齐文竹大人是下层首都地区主管武装和军队的官员,对于民生影响不大,不过……”
管峻看向一旁的管宁英脸色大变:“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管宁英怔了一下。
周越问:“不过什么?”
管宁英顶着其父严厉的目光,咬了咬唇道:“不过,就我的了解,齐大人为人谨慎,十分敏锐,又极其重视细节,所以他此时应该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劲。以他能够调动的军队数量,阁下如果不趁早离开这里,恐怕……凶多吉少。”
周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昂着脖子满脸不惧的青年,又看了眼一旁无声叹息、满脸忧虑的管峻。
这对父子倒是有点意思。
“看你年纪,今年刚上高三,在首都哪个学校?”周越随口问道。
管峻脸上浮起怒意,眼中闪过一丝紧张,刚想说什么,就被周越抬手制止,“放心,只是随便聊聊,打发时间,我对令郎并无恶意。”
管宁英倒是一脸无畏无惧,昂首挺胸道:“首都第三高中。”
周越问:“下层首都最好的高中?学费应该不便宜吧。对了,如果高一念力值就超过30息,是否能够领到奖学金?”
管峻父子同时一愣,这话题的跨度也太大了一些。
他们自然不知,却是周越突然想起了自己那位表妹顾若兮,她上的好像也是第三高中。
之前听小白说,首都重点高中因为资源有限,所以学费都十分高昂。
刘芸接口道:“首都学校的标准比较高,据我所知,想要高一就领到奖学金,至少得要超过60息。”
周越微微颔首,收起心思,笑道:“管公子见解不凡。不知道管公子可知道章隆和季秋风?”
管宁英想了想,道:“你说的应该是我知道的那两位。章隆是下层附属学院的后勤主任,季秋风则是首都最顶级的安保公司之一黑海集团的首席执行官。”
周越问:“这两人如何?”
管宁英思索片刻,道:“章主任学富五车,修为四转境,季总长袖善舞,同样四转境,都是下层首都名震一方的人物。”
顿了顿,管宁英似乎想到什么,眼里闪过惊讶:“你该不会……也要找他们麻烦吧?我知道你或许很有来头,可这里是首都,并非法外之地!”
管峻看着自己的儿子,嘴巴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身为下层首都最高级别的官员之一,和上层首都关系密切,自然知道对面青年的真实身份,也收到过有关青年的那些耸人听闻的消息。
可从某种角度而言,自己这个一向大胆的儿子,倒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下层首都,也是首都。
不是谁都能来肆意妄为的地方!
“你年纪不大,知道得倒不少。”周越笑笑,望向远处的舞台:“世间万物,有果必有因。享受了十五年的荣华富贵,还拥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也该连本带利的归还了。”
管宁英怔了怔,眼前之人分明就比自己大上个一两岁啊,可言语间却把自己当成小孩,他心有不服,刚要开口,一旁响起手机铃声。
管峻拿出手机,瞥了眼周越,随后接通。
对方刚说两句,他的脸色陡然变了,看向周越的眼神诡异而复杂。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管峻抬起头,神色凝重。
刘芸低声问:“怎么了,管大人?”
管峻看了眼周越,道:“刚收到消息,半个多小时前,附属学院的住宿区,以及季秋风的庄园先后遭遇袭击。”
管宁英接口就问:“章主任和季总呢?”
管峻瞪了眼自家儿子:“就你管得多。”
随后他看向周越,笑道:“如果我没猜错,都是阁下的杰作吧。可惜,阁下选择的这两个地方,都是防卫森严之处,不仅有念修者,更有灵御坐镇。根据城政厅来报,袭击只持续了几分钟便草草收尾。所以说,不管阁下有何打算,最好不要低估我下层首都……”
他话音未落,忽觉包厢内气氛陡然变得沉闷起来。
暴虐、肆意、血腥的气味无中生有一般,刹那间,充斥了整个包厢。
余光中,就见一旁的儿子瞪大眼睛,惊骇地看着正对着他的包厢门口,刘芸更是猛地捂住嘴巴。
管峻飞快转头,下一秒,脸上血色层层消褪。
只见一头周身宛如披挂银色铠甲的巨豹,正匍匐在包厢门口,嘴里叼着浑身鲜血、昏迷不醒的中年男子。
“章隆……”管峻握紧拳头。
啪!
书生气质的中年男子被铁甲飞豹甩进包厢。
周越招了招手,豹头摇身变小,蹑步来到周越身旁,匍匐趴下。
管宁英瞪大眼睛,直勾勾顶着豹头,再看向周越时,他的眼神明显不同了。
仅仅过了十来秒,又一阵沉重的喘息伴随着痛苦的呻吟声,从包厢门口传来。
三人转头看去,脸色再度大变。
就见一头体型巨大的京城黑猫叼着一名断腿男子出现在包厢外,或许是因为头顶天花板,整个身体都被走廊两边的墙壁挤着很是不舒服,黑猫不耐烦地叫了一声,将断腿男子重重甩进包厢。
断腿男子没有昏迷,双眼赤红,面目狰狞,发出痛苦的低吼。
很快,他看到了管峻,怔了怔,随后颤声道:“是你?”
管峻默然摇头,一旁的刘芸叹了口气:“怎么可能是管大人……也不是我。季总,你们得罪了谁自己不清楚吗。”
季秋风顺着那头变小后的黑猫的脚步,看到了正好整以暇看着底下戏剧的周越,苍白的脸上浮起恨意以及一丝困惑:“你是谁?我季某人何时得罪过你?”
而在这时,章隆也缓缓醒转。
周越这才转过头,看了眼趴在地上的两人,淡淡道:“你们当年做过什么,难不成都忘了?”
章隆身体打着寒颤,强忍痛意,苦笑道:“我和阁下素未谋面,阁下是不是找错人了?”
季秋风忌惮地看了眼周越脚边的银豹和黑猫,目光闪烁,脸上挤出笑容:“是啊,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周越哑然失笑:“你们两个,应该是老相识了吧,再加上你们中混得最好的齐文竹。附属学院的主任,保安公司的老总,还有城政大厅的官员。一个有地位,一个有财富,一个有权势,都成了下层首都的上流人物。然而,这十五年来,你们就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翻旧账?”
季秋风脸色顿时一变,目光中有不信,有惊讶,也有一丝羞恼。
而章隆则在当场,嘴角渐渐浮起苦涩,也有些许悔恨。
两人的反应被管氏父子和刘芸看在眼里。
管宁英怔了怔,目光复杂,半晌问道:“章主任,季总……你们当年到底做过些什么?”
章隆苦笑一声,喃喃道:“我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
他还没说完,就被季秋风冷冷打断:“闭嘴,你说什么疯话呢?不要中了这小子的圈套!根本就没有什么当年不当年!”
章隆却没有理会季秋风,他努力支撑着身体,凝视周越:“你是当年哪一家的后人?”
周越面色如常,心中却是一怔。
哪一家?
难道当初被这三人迫害的,不止吴家一家?
周越问:“你倒是说说,当年被你们所害的共有多少家庭?”
见章隆要开口,季秋风眼中闪过慌乱和惊恐。
显然,他害怕的并不是周越。
“闭嘴啊!”季秋风对章隆吼道。
章隆却不为所动,苦笑道:“我记得,一共有五十多户。”
周越倒吸一口冷气。
这么多!
红蜘蛛的情报里并没有提到,而那个军部莫处长同样只字未提……难不成,当年那件事情背后,还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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