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白纸。”
“什么字体?说!”段洛用力抓着他的衣服,不让他倒下,问话一声比一声怒意更盛。
他爹被人杀了,方法还极其恶毒,他不想报仇才奇怪,可是拿小孩出气,就不是东西,段洛越看此人心气越是不顺,很想教训这人一顿。
“行楷。”阿醇说完在身上翻找,终于在袖口里找到了黑色铁管,交给段洛,段洛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一边说“在身上不早说!”一边拿出来看。
上面随意绑着一个死结,为了不会破坏,他废了半天力气才解开,展开白绢一般柔软的纸,大小均匀,间距均匀的行楷让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他之前就猜到了是谁,现在终于确定。
“那只鸽子拿给你的时候,绸带是怎么绑的?”段洛问。
阿醇差点哭了:“我不记得。”
“今天的事,你会不记得!快说!”
阿醇仿佛听到他说“不说就杀了你”,只好装做回忆了一下的样子,“是蝴蝶结。”
段洛把他拎起来,手松开,看他要倒下的样子,喝道:“站稳了!”
阿醇勉强站稳,眼睛半睁不睁。
时莫语走过来怒道:“你对小君动手的时候,不是很威风,现在怎么没男人样了?按辈分,小君要叫你一声叔叔,这么小的孩子,你怎忍心下得去手?”
阿醇刚才要睡着了,听这话就像被扔进凉水里,瞬间醒了,大声道:“那个女人就能对我爹下得去手?!他那么大岁数了,死的何其凄惨,我尚未来得及收尸啊!”说完抹起了眼泪。
时莫语骂道:“这与小君无关,你这人丝毫不讲道义,当真畜生不如!”
“报仇就是要怎么解恨怎么来,我爹死了,我要报仇!管他什么特么道义不道义!”
阿卉慢慢走过来,小君和小真要跟着,她回头,两个孩子看她眼神不敢上前,一脸担忧之色。
阿醇见她越走越近,想起继父是如何惨死,有些发怵,声音颤颤地说:“你以为我怕你么?来呀!”
阿卉皱眉,鞠了个躬,非常真诚地说:“对不起,虽然你爹先要杀了我公爹和我夫君,但没有得逞,我实不该动手杀了他,是我的错,我向你说声抱歉,你想报仇,就动手吧。反正,我还有罪在身,孩子长大,我多半也活不成了。”
阿醇听得发愣。
小君跑了过来,捏着阿卉的裙子,眼眶蓄满泪水:“娘,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呀?”
小真也过来哭着说:“小真不要让娘离开我。”
阿卉蹲下来,一边抱一个,边哭边说:“是娘太冲动,与人结了仇,娘对不住你们。”
她说完抬眼瞄了一眼一脸探究看着她的时莫语,时莫语立即会意,清了下嗓子,十分惋惜地说:“真是可怜。”
段洛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时莫语说:“两个孩子有甚可恨之处?”
“我以为你说阿卉。”段洛顿了顿,又说:“阿醇并不知道白发老翁为何被杀,当需还原那天之情景,让他看得明白。”
时莫语说了句“懂了”,就喊了声“阿醇”,阿醇回头,她按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一根记忆琴弦以轻飘飘却不至于滑落的力道缠在他脑袋上。
阿醇的头不痛不痒,他闭上眼睛,片刻后,睁眼,说:“我已知全部过程,但家父失去生命,我虽为继子,也不能善罢甘休,否则岂不是不孝之辈。”
阿卉吸了吸鼻子:“我的心愿是陪着孩子长大,你想报仇可否再等几年,现在,你有什么要求,告诉我,我会尽量满足你。”
阿醇不假思索地说:“店铺,我要店铺!”
阿卉点头:“好,这没问题,我做主,给你两家。”
阿醇没想到这么顺利,早知道就不听那只鸽子不是鸽子,鸟不是鸟地家伙害小君了。现在看看,多可爱的孩子,今早上,他是脑袋被驴踢了才动手的吧?
有了店铺,他的女人就不会离开他了,想到女人,他撒丫子跑了出去,边跑边说:“嫂子,就这么定了,两家店铺,你可不许反悔!”
阿卉点了点头。
阿醇离开半天了,时莫语皱了皱眉:“这,就这么算了?杀父之仇,两家店铺就打发了?”
阿卉说:“不奇怪,他对继父没甚特殊感情。”
时莫语想,她想得计策,没用了?早知道这么简单,她就不那么着急了么。
看阿卉刚才不慌不忙的男子,这不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么?
眠眠问时莫语:“莫语老师,我们现在走么?”
禾禾翻了一白眼:“你还想在这住?天天睡,睡得呆头呆脑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眠眠回敬道:“你碎嘴破舌,一辈子孤独终老!”
“你才孤独终老!没人看得上你!”
“谁看上我谁知道!”
时莫语觉得挺有趣,还想多听几句他们拌嘴,段洛突然来了一嗓子:“都闭嘴,走!”
*
武乐没想到,事情进展的竟然如此顺利,和她预想的背道而驰,这绝不是她想要的,时莫语还没弹勾魂曲,这是不对的。
她一定要让她弹。
所有的都解决了,阿卉的罪名,需等到几年以后,她等不了那么久!
勾魂曲,必须今天就弹。
没错,就在今天晚上。
朱喙猛禽汇报完毕,没听到武乐说话,也不敢起来,只偷偷瞄武乐并不好看的脸色,他知道自己把事情办砸了,怕武乐一怒之下杀了他,但同时,他也有一丝丝期待。
武乐还在思考,今晚的事该怎么办,一阵冷风吹进来,她打了一个冷颤,去关窗子,男子猛地从背后抱住她,边嗅她的长发,边问:“武乐,我今天可以留下来么?”
“我让你办的事,你一件没办成,还好意思留下来!滚!”
本来想亲她,这么一吼,也不敢了,松开手,心想怎么才能得到这个女人。
每次都不成功,也不能怪他,武乐不愿意,还不是因为心里装着另一个早己经不在了的男人。
那个男人为什么不在,天知地知,武乐知,他知。
武乐不杀他,除了他还有用,就是他还知道这个秘密,别人死了就不会说出去,他是活着才不会说出去,因此,武乐不仅让他好好活着,还让他经常惦念她,又得不到她。
让他走,他死皮赖脸留下来,就没意思了,走到门口,武乐突然叫住他,他站在那,微微侧头,眼睛往后看,问:“您有甚么吩咐?”
武乐说:“帮我办件事,办成了,我考虑让你留下来。”
他抑制紧张的心情,平静地说:“请上神指示。”
*
“城主,不好了,走水了!”竹千儿忙三火四地冲到段洛房间门口,大声喊道。
此时是亥中时分,段洛已经躺下了,睡不着,养神闭目,心里想着若是阿筝起夜迷迷糊糊走错房间该多好,他们俩是门对门,就几步路,他不想别的什么,只想抱着阿筝睡,踏实。
没想到,阿筝没来,竹千儿却在门口吵嚷。
竹千儿听门内没动静,又喊了一声:“城主,走水了,您快起来去救火呀!”
段洛大喊:“一群废物饭桶,救火还要我亲自去?”说是这么说,还是匆忙的穿衣服,手腕抻了一下,白天时还忘了叠了纸,这回更疼,忍着开了门,眉心两道印,嗓音清冷中略带喑哑:“何处走水?”
“祠堂偏堂,上神也在。”
段洛边往出走,边问:“火势控制的怎么样?”
竹千儿跟上去,说:“不知如何起火,控制不住。”
段洛骂了一句,越走越快,竹千大气不敢喘地紧紧跟着。
就在他们都走远的时候,一只灰色的鸽子飞进了时莫语的房间,将一张写满字的纸放在枕头上,时莫语一翻身,正好枕在上面,纸张发出灰色的光线,从头到脚把时莫语缠住,时莫语的眼珠突然动个不停……
*
“儿子,快救火,不要让火烧了你爹和祖宗们的牌位,快呀!”披头散发,伏在地上的武乐见段洛来了,哭着喊道。
奴仆们都在一木桶一木桶的往冲天的火上浇水,滚滚浓烟呛的救火的,看热闹的咳嗽不止。
“看热闹的都给我滚,不然通通把你们扔进火里去!”
看热闹的闻言纷纷走开,城主的语气说得和真的一样。
“儿子,你快救火呀!”
段洛闷闷地说了句知道了,开始施法,无数个竹叶纷纷扬扬落在火焰上,再配合奴仆们不断泼水,火势在半个时辰之后停了下来。
奴仆们都离开,祠堂外面只剩下段洛和武乐。
段洛问:“好端端,因何起火?”
武乐抚了抚头:“我思念你爹,无法安眠,便过来看看,和你爹说了两句话,就听到偏堂噼噼啪啪地响,一看才知是房梁着了。”
“刚刚着起来,怎不扑灭?”
武乐不愿听他怀疑的口吻,忍着怒意,“娘晕过去了,醒来已经在外面了。”
段洛本信半疑,心想武乐也不会放火烧祠堂,可这火着的就是有不对之处,他想不出来哪不对。
“儿子,娘头疼,扶娘回去。”
回了武乐宫,武乐还是不放段洛离开,又说自己脑仁疼,让段洛揉,又说渴了,让段洛倒茶,又说晚上吃的少,这会子饿了,让段洛做饭,段洛不愿意,全程皱眉冷着脸,忙忙活活,一直到了夜半时分,武乐让他也坐下吃,他摇了摇头,要走,武乐客气地让他坐一会儿,和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话,段洛不耐烦,一半听了,一半从另一只耳朵冒了出去,武乐无奈地说:“走吧,走吧。”
段洛走出武乐宫,仿佛听到古筝的声音,随着越往青竹宫走,声音越清晰,并且,他也听出来是“勾魂曲”,急得满头大汗,跑到门口差点摔了,然推开了时莫语的房门,已经晚了,时莫语坐着,两只手抬起,手指做了最后一个收音的动作,看了眼段洛,突然泪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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