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时莫语说：“可是，你有时候会不理我呀。”</p>
<p>不理她，又何谈温柔？</p>
<p>段洛深深看她微微泛着泪花的眼睛：“以后不会了。相信我。”</p>
<p>就算他疯了，傻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全世界他都不理睬，不在乎，也不会不理阿筝。</p>
<p>“嗯。”时莫语点头，梨涡浅浅。</p>
<p>里正从腰带里拿出钥匙，大门门锁咔的一声，大门推开，伴随着咣啷一声响，大黑狗汪汪了两声，里正走过去摸了摸它的头，看它面前的食盆空了，进屋去厨房拿了一小盆白米饭出来，全都倒在食盆里，又拿出吃剩的羊肉汤，拌在米饭里，空气里立即弥漫羊肉的香气，大黑狗低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p>
<p>里正进屋，拿出水壶，在大黑狗旁边的水盆里倒了九分满，大黑狗嘴边沾着饭粒，看到里正倒水就仰着脖子吐着舌头“哈赤哈赤”看水流，等倒完了，低头喝个痛快，接着吃饭。</p>
<p>里正回到屋子里，直接去卧室里躺着，刚躺下整个人弹了起来。他老婆和孩子要从娘家回来，看到屋子里乱糟糟的，肯定要挨骂，但出了卧室一看，正厅里干干净净，桌子地板都擦的像新买的似的，他用手在桌子上抹了一下，手上一点灰都没有。</p>
<p>去年，他遇到了一个人，自称是神仙，送给他这个桌子，让他好好保管，说有这桌子可以飞黄腾达，逢凶化吉，消病消灾。</p>
<p>转眼一年多过去了，飞黄腾达倒是没有，不过，他们一家三口健康平安，这比飞黄腾达更重要吧，他想。</p>
<p>自从他爹把里正这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村领头人让他做，他就总是碰到怪事，怪人，这桌子都怪，总是在半夜听到音乐，起先怎么听怎么瘆人，老婆孩子都害怕，想把桌子卖了或改成别的家具。</p>
<p>有次他老婆趁他不在家，拿了一把斧头砍上去，桌子丝毫未损，却在大白天传出悦耳的音乐声，一连响了好几天。</p>
<p>后来慢慢习惯了，也就不在意了，有时候半夜听不见还觉得奇怪，下地去看看是不是坏了。</p>
<p>“爹，我和娘回来了！”</p>
<p>未见其人，先闻其声。</p>
<p>儿子和老婆回来了！</p>
<p>里正高兴地从屋子里快步走出去，等他们娘家走上前，一手搂过老婆亲一下，她老婆嗔怒地打了他一下，他笑笑，掐住九岁的儿子的腋下，抱起来就放下，说：“方方，你回外婆家几天怎么又胖了？”</p>
<p>方方说：“外婆做饭好吃，就是我想吃五香瓜子，她怎么都做不好。和咱们村的苗傻子比差得很远。”</p>
<p>里正怒问：“小兔崽子，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p>
<p>里正夫人说：“你没事和孩子吼什么？”</p>
<p>方方说：“我说了你能怎么样？她本来就是！”</p>
<p>“你再说！”</p>
<p>方方不害怕，梗着脖子：“她就是傻子，苗娣是傻子！”</p>
<p>里正没管阻拦的夫人，踢了一下方方的屁.股，没太用力，方方却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抱住娘亲。</p>
<p>“进屋！”里正怒道。</p>
<p>里正夫人想说什么，但看他生气地样子，再想刚才方方骂人，觉得这孩子真是惯地不像话了，好好管教管教也行。</p>
<p>方方边哭边不服气的看着横眉立目的里正，里正蹲下，神色缓和下来，问他：“为什么要那么说苗姨？”</p>
<p>“村里人都那么说，整天无所事事，打扮的像个妖怪，站大门外剥瓜子，不就是脑子有问题吗？”</p>
<p>方方总和欣欣还有几个孩子在村子里晃悠，能听到妇女们在外头闲聊，总是能聊到苗娣。</p>
<p>“你们说，苗娣不找孩子，天天炒南瓜子到底想干啥？”</p>
<p>“傻了呗，孩子找不回来，”指着自己的脑袋，“这里出问题了。”</p>
<p>“哎？你们看没看见，她打扮完了，站在大门外剥瓜子那狐狸精的样子，像不像妓.女在拉客？”</p>
<p>“哈哈……”</p>
<p>“那也不能说，我告诉过你，小孩子要懂礼貌，再说，别人说你就要说吗？别人说我是傻子，你也说我吗？”</p>
<p>方方说：“你也没做奇怪的事呀！”</p>
<p>“你苗阿姨做的事就奇怪了？人家怎么做，和你有什么关系？嫌弃人家，还天天到人家家人口等着吃南瓜子仁！”</p>
<p>“好吃就吃呗，那是给她面子，以后不吃了。”该骂她还是要骂。</p>
<p>“听爹告诉你，苗阿姨是好人，他救了悠悠，也没少帮大伙，她是长辈，你要尊重她知不知道？”</p>
<p>“她就悠悠是大傻子救小傻子，她帮大伙不要钱不吃饭也挺傻，这样的人尊重什么？”</p>
<p>“方方！”里正左看右看，没找到合适的东西，就用手打方方的屁.股，把方方打的滋哇乱嚎，方方娘在门口看到，心一抽，忍了忍没有阻拦。</p>
<p>亲爹打孩子不会吓太重手，这孩子再不管教长大就要成恶霸了。</p>
<p>但是，打就有用吗？</p>
<p>看孩子哭的就要上不来气了，方方娘走过去：“算了，方方这么小，你把他打坏了怎么办？”</p>
<p>里正住了手，生气地说：“小什么？他什么都懂，就是不懂做人的道理。”</p>
<p>“苗娣的举止确实……”</p>
<p>“你也觉得她是？”里正蹬着夫人。</p>
<p>芳芳娘说：“我怎么可能认为苗娣有问题呢？只是，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才会猜。”</p>
<p>“不知道就不知道，人家的事谁也管不着。”</p>
<p>“我是觉得，她要是想做什么，有什么难处，可以帮帮她，整天这样，也不是办法。以前她一个人怎么都好说，领养了悠悠还这样，我怕悠悠……”</p>
<p>里正叹气道：“你去她家一趟，和她谈谈，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一个字也行。”</p>
<p>芳芳娘点了下头，走了出去。</p>
<p>方方对娘亲背影大喊：“娘，你小心她打你。”</p>
<p>里正说：“我想打你！”</p>
<p>“您打过了。”看里正的手抬起来，他乖乖闭上了嘴。</p>
<p>过了会，方方说：“爹，我渴了。”</p>
<p>里正去厨房擓了小半舀水，方方喝的只剩一个底，然后回卧室拿出了一张宣纸，一根狼毫小笔，坐在凳子上写字。</p>
<p>里正说：“你的字写得不好，在这么好的宣纸上写太浪费了。”</p>
<p>“用不好的纸写不好。”方方写的是《千字文》，刚写到“洪”。落笔以后。又说：“写不好也是随您。”</p>
<p>“好好练！”</p>
<p>方方揉胳膊，“累了，爹，你给我捏捏。”</p>
<p>“才写五个字就累了？”</p>
<p>“不太累，胳膊疼。”方方疼地冒汗。</p>
<p>里正看他不像装的，问他：“有多疼？”</p>
<p>“很疼。爹，我好像要死了。”方方的小手不停的捏胳膊。</p>
<p>里正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桌子边上，问：“哪个位置？”</p>
<p>方方咬着牙，指了指上臂内侧。</p>
<p>“爹带你去找郎中。”里正抱起方方走了出去。</p>
<p>“悠悠，你苗姨呢？”</p>
<p>“苗姨出去了，哎？苗姨回来了。”</p>
<p>苗娣进屋，看到芳芳娘：“你怎么会来？”</p>
<p>“我……过来和你说说话。”</p>
<p>“有什么好说的？”苗娣明显在下逐客令。</p>
<p>芳芳娘脸皮薄，但挺能坚持，像没听到，说：“有水吗？”</p>
<p>苗娣皱眉：“什么话？你看谁家没水？”</p>
<p>“我能不能喝？”方方娘又问。</p>
<p>“我俩都能喝，你怎么不能喝？怕有毒？”</p>
<p>“苗娣，我不是这个意思。”</p>
<p>苗娣转身出去，拿了一碗水，“喝吧，家里没茶叶，白开水也解渴。”</p>
<p>芳芳娘看了看屋子里的土墙，坐着的土炕铺着草席，坐上去像坐在了钉子上，这样的家，有茶叶也是发霉的吧？</p>
<p>“其实，苗娣，你每年种那么多南瓜，卖了钱也能盖个好房子。你们住的这个要是塌了，砸到人就不得了了。”</p>
<p>苗娣一边用小拇指抿红纸涂在嘴唇上，一边说：“谁说快塌了，这房子刨都刨不塌。”</p>
<p>“是么？”</p>
<p>“你怕塌就走。”</p>
<p>苗娣家的炕太扎了，她真想走，但是她还有话没问。</p>
<p>“苗娣，最近有没有关于孩子的消息？”</p>
<p>苗娣让悠悠出去玩。</p>
<p>“你问什么？”</p>
<p>“孩子，你的孩子还是没找到吗？”</p>
<p>“找到我会不带回来吗？”苗娣说，“悠悠也是我的孩子。他和金金同岁。”</p>
<p>“我们可以帮你找金金。”</p>
<p>“不用，我的孩子，只有我自己的方法能找到，用不着外人操心。”</p>
<p>方方娘不知道该说什么。</p>
<p>苗娣闭上眼睛，然后睁开：“走，去你家！”</p>
<p>“啊？去我家干什么？”</p>
<p>“别废话，走！”</p>
<p>郎中家里没人，里正只能抱着方方回家。和方方娘还有苗娣在门口遇到，方方娘见方方痛苦的哼哼，问他：“方方，哪疼？告诉娘。”</p>
<p>苗娣说：“别在这说，进屋。”</p>
<p>苗娣听里正说了情况，看着方方，问：“什么时候开始胳膊疼的？”</p>
<p>方方不看她，倔强的说：“要你管？”</p>
<p>苗娣喝道：“我问你话你就要回答我！快说，什么时候开始疼，怎么疼法！”</p>
<p>方方吓得哆嗦一下：“就刚才突然疼，像被人用力拧一样疼。”</p>
<p>苗娣说：“衣服脱了，我看看。”</p>
<p>芳芳娘把方方的衣服脱了下来，苗娣把方方提起来放在了桌子上，方方往里挪了一下，刚好坐在桌子中间。</p>
<p>这时，门帘和窗帘突然将屋子遮挡，在漆黑一片当中响起了动听的音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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