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满脸敷衍地点点头,笑道:“采买什么药物?”
“去大冶要用的。”展昭转而问道,“狄兄又是来做什么?”
狄青毫不避讳:“魏娘子近日正好也要去随州,我邀了她同行,今日办妥了借调手续,特来和她说一声。”
展昭好奇道:“魏娘子去随州做什么?”
“还是为了龙津桥纵火案一事,说是随州兴许有知情人。”
“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讲与魏娘子知道......”展昭尚未说完,便瞧见府内有人前来。
杜平笑道:“是两位娘子用罢晚膳了,二位请进吧。”
两人往里去的功夫,百花也得了通报,漱了漱口便到花厅上来见客。
贺兰早已将展昭要的东西备妥了,见状吩咐雪儿递与他,展昭瞥见她神色一如往常、仍是淡淡的,像是世事都难以使她挂心似的。
展昭先是道了谢,又接过药篮放到一旁小几上,这才郑重道:“今日去妙春堂时,听闻贵府周边的人手都撤了,在下特地回衙门向分管此事的同僚了解过。”
贺兰听他说的是这个,难得地抬眸专注地望着展昭,又听得他道:“眼下只说是上头吩咐不再调查梁门外伤人的歹徒,个中缘故却不是我等能够过问的。”
百花早已料到是这桩伤人案的调查被叫停了,闻言只是笑道:“展大人费心了。”
展昭犹豫了片刻,又道:“我那日见大理寺卿王大人府上来人保释娘子——若是请大理寺出面调查此事,也许还能有些发现。”
百花见狄青打定主意不插嘴似的,便笑道:“我和王家姐姐不过泛泛之交,她为我劳动双亲已是不妥了,又怎可再提此等冒昧的话。”
展昭闻言也知有礼,又道:“但我对这案子,还有些推测。”说话间目光跟着扫过了厅上随侍的诸女使。
百花会意:“展大人不必担心,这些都是我从大夏国带来的人。”
展昭点点头,面色却阴沉了些,声音也愈发低了下来:“来的路上,我细细推算了天禧年间朝中的大臣,彼时得势的、眼下都已不在京中了;而眼下能叫停此案的人,却又万万不会插手当年的旧事。”
狄青在乡野佛门里待了数十年,自然不知道天禧年间的局势如何,只是听了展昭的言下之意、又想起那日百花说的旧事,心头浮上几分忐忑。
“若那日梁门外行凶为的是阻挠娘子调查当年的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展昭顿了一顿,一字一句道,“当年瞒住此案的人,是章献太后刘娥。”
贺兰端茶的手一抖,险些拿不住,一旁的雪儿也是呆若木鸡,万万没想到她们大夏国的公主还和大宋的太后有什么干系。
展昭见满堂无人答话,只当他们是不信,又细细解释道:“那日魏娘子从陈胜家得到的银票,乃是蜀地的交子,大多是蜀地商户往来京都贸易、嫌钱银沉重且不稳妥,才会在蜀地存入商号换作银票,到了汴梁再取出以做贸易。若不是蜀地人士则没有这样的便宜,自然也不会去换取交子。”
狄青几欲开口附和,却又怕出言不慎泄露出百花隐瞒着的事,因而只微微颔首、并不开口。
众人沉默良久,百花才道:“若此事当真是章献太后所为,展大人觉得我该当如何?”
展昭闻言一愣。
他虽然作了这样不臣的推测,心里却并不十分相信——堂堂一朝太后插手如此细枝末节的事,听来总有些不切实际。
如今暂且不论猜测对否,就算当年纵火案的主谋真是刘太后,又能怎样呢?
先帝真宗晚年多病,因担忧皇后刘娥篡夺赵氏江山,因而与宰相寇准密谋“太子监国”之事,不料事情败露,寇准被罢相、丁谓取而代之。而后周怀正兵变被告密,刘、丁二人趁热打铁,彻底掌控朝政。
真宗驾崩后,遗诏军国大事权取皇太后刘娥处置,而后刘娥更是身穿帝王龙袍、接受群臣所上尊号,至死不肯还政于今上。
太后刘娥入殓后,皇太妃杨氏揭露刘后当年杀母夺子的恶行,朝野上下一片震动。今上遣人查看生母灵柩、就此替刘太后正名,更亲率群臣行丧葬之礼,更定谥号为“章献明肃”,下旨朝野上下乃至明间不得对太后往事妄加一轮。
对于这样一位近乎传奇的太后,用了些不光明的手段处置了一名臣子,不过是她波澜壮阔的一生里,不足为人所道、不足挂齿的一件小事罢了。
而对于这样一位颇受争议却又为今上所敬爱的逝者,谁又能清算她当年的旧事呢?
百花见展昭低头沉思良久,知他为难,抱歉道:“是我失言了,展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贺兰尚且不懂他们中原的朝局,只是担心百花冒进,因而低声劝道:“公主还请三思。”
“我也想过,若真是这位刘太后的手笔,除了罢手不管此事,没有别的选择。”百花心知厅上三人都是有心替她分忧的,痛痛快快道,“但我魏家忠贯白日,这案件又有诸多蹊跷,但凡有一点别的可能,我都要查清楚。”
展昭这才想起狄青方才说的话,转头望了一眼他,又道:“听狄兄说,魏娘子要去随州?”
百花点头道:“听得当年的故人说,我外祖同随州一位大人曾经有过节——眼下也没有别的线索,就想去随州查访查访。”
展昭听她说得含糊,心知她是不愿与外人提及,因而转头同狄青商量道:“狄兄可曾和杨校尉商议定了启程的日子?”
狄青不知怎的心虚地瞥了一眼百花,轻咳一声道:“一切都收拾妥当了,眼下都看魏娘子的安排。”
“那就后日吧。”百花爽快定了时间,正待转头和贺兰说些什么,却见奶娘抱了安安来。
白蒿引了二人到展昭跟前,笑道:“娘子想着大人挂念安安,特地让人抱来给大人瞧瞧。”
展昭尚未娶妻,总觉得这场面有些莫名的尴尬,忽而又听得白蒿的称呼,疑惑道:“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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