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夜至三更,宥州城里悄然无声,更夫的梆子声随着夜风远播、传得满城皆是。
马场上的二人伸长了脖子四处打望,神色之间满是忐忑,瘦的那个愁道:“三更都打完了,咋连人影都没得一个,别不是他反悔了吧?”
旁边那个怔怔道:“我说平白无故的咋有人来救我们出去,看来真是我们俩做梦呢。”
正当此时不知何处投过一颗石子来,砸在地上一声轻响、复而在地上弹了几下,两人顺着石头四处张望,果真瞧见狄青暗处等着;待到跑到他跟前、才瞧见后头还有一名女子,听得狄青道:“这是延州的杨统制,一同来接你们出去的。”
瘦子喜道:“早就听闻杨元帅府上有位女将军,今日可算见到了。我是金明砦的孙兴,这是我同乡孙富,咱俩都是土生土长的陕北人。”
狄青低声提醒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出去再说。”
孙兴二人手脚笨拙些、怕翻墙动静太大,便要往一旁的小门出去;这头几人还未动身,杨景和隐约听得轻微的脚步声,忙拉了他们回来。
只见马场里鬼鬼祟祟走来一人,蹑手蹑脚开了小门迎了一人进来,走到一旁暗处说话去了。
“这不是巴勒吗?”孙兴借着光瞧清楚那人的鹰钩鼻子,不由得惊奇道。
毛谷听了嘿嘿笑道:“你们来得不久,人还认识得不少。”
孙兴情不自禁地瞟了一眼狄青、低声解释道:“认识得不多,只是这个人嘴碎的很,每天都在军中编排狄指使和百花公主,所以认识。”
见二人绕过墙角往暗处去了,一直张望着的孙富忙催促着众人动身,自己先猫着身子往前去了。
孙富蹑手蹑脚去前头开了门,刚让毛谷和孙兴出去,就听得脚步声又响起来。
狄青一把将杨景和二人推出门外,果决道:“你们快走,我留下来善后。”
杨景和正欲开口,又听狄请语气果决:“若是被人发现了踪迹,只怕出城更难了;你们先走,天亮后我在城外跟你们会合。”
杨景和一咬牙、领着孙富二人去了,狄青依样闩好了门,一个滚身仍躲进暗处,转眼间便见两人走了出来。
...
却说巴勒二人本在暗处接头,忽得听到外头有些响动;待到走出来见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巴勒讥笑道:“这门闩得好好的,哪里有人?徐大人这样谨慎,在你们宋朝叫什么——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徐敏宗快步到门前查探,见的确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这才放心道:“你在这里当差自然不怕,我在吴大人身边,这差使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徐大人叛逃出来投奔我大夏时都不怕,怎么这会又怕了。”巴勒讥笑道。
徐敏宗被他这话下了面子,冷冷道:“看来你这嘴不仅能办事,也能坏事。”
巴勒听了却不恼,摸了下巴笑道:“会不会坏事,还得看这个。”说话间双手在腰前凭空颠了两下。
徐敏宗会意,掏出沉甸甸的钱袋来递给他,又道:“吴大人这会可给了双倍的银子,要是坏了事,那也是双倍的代价。”
那钱袋胀鼓鼓地,巴勒接过来掂量两下,哂笑道:“您要真是怕啊,就一次给足一两月的银子,也省得我每天都在这等你,觉都睡不好。”
徐敏宗道:“管好你的嘴,按吩咐做事就是了。”
“咱们弟兄办事,吴大人只管放心。只要银子给足了,咱们弟兄心跟着吴大人,那宥州将士们的心,也都跟着吴大人了。”巴勒收了钱袋在怀里,立刻换上一副顺从面孔。
狄青猫在暗处听了半晌、心下也猜了个大概,这头正盘算着如何脱身出去,却又听得姓徐的男子笑道:“等咱们张大人尚了公主,你们弟兄还怕没前程吗?”
“那位公主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五龙川口就为着一句抱怨,上上下下处置了十几号人,折了我好几个弟兄。”巴勒摸了摸下巴,复而阴恻恻笑起来,“不过生得那一副好模样,越是不好惹,越是勾人。”
两人意味深长地闲侃了几句,巴勒才将那男子送出了门、回过头来闩上门,正打算回屋歇着,不料还未走出两步便觉得后颈一阵钝痛,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寅时五刻,城楼上敲响了晨钟,城门守卫才拉开了门,便瞧见远远的有板车过来,前头牵着马的小妞一身艳丽的玫粉色衣裳,后头的大个子稳稳地扶着木桶。
一名守卫上前拦住,盘问着是什么东西,毛谷生怕开口露了破绽,只嘿嘿地笑着,拉了他去后头看。
木桶的盖子一掀,登时一股腐臭扑面而来,那守卫忙转头跳下,冲身边几人说是两桶酱料,臭得很。
毛谷嘿嘿笑着冲几人作揖,扶着桶刚要走,却又被拦了下来,另一名守卫细细地端详着杨景和二人,问道:“这么大两桶酱料,要运到哪儿去啊?”
杨景和冷冷道:“洪州。”
那人面有疑色,又问:“去洪州,怎么从这道门出城?”
“怕熏着人嘛,这头人少。”毛谷讪讪地,隐隐有些露怯。
杨景和目光扫过几名守卫,心下正盘算着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将他们放倒,却听得一旁城外有人高呼抓贼,守城的几人认出是方才出城的城民、忙提枪去追。
那小贼身量虽小,跑起来却快得很,眼瞧着就快了几步的功夫,却怎么地也追不上。
一行人沿着城墙根一路跑,待到绕一个大弯过去,忽的一个荷包从天而降,正正砸中当头那名士兵的鼻梁。
那人哎哟一声往后倒去,撞上后头跟来的人、哗啦啦摔了一片。
...
杨景和二人趁着众人疏忽的空档拉着板车出了城,待到走出一里地才掀了盖子让里头的人出来。
孙富孙兴二人虽受了这半天的罪,但伸出头来见已置身宥州城外,心里脸上都是说不出的高兴。
李宜远远跟着几人,直到四周都没了路人才走过来和孙富几人打了个照面,疑惑道:“张衷不是接你们去了吗?”
毛谷方才瞧见那个灰巾包头的小贼就觉得眼熟得很,此时才恍然大悟,嘿嘿笑道:“张衷逗傻子玩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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