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着手将药瓶撕开，倒出里面仅剩的几个暗红色的丹丸，千宣墨的眼睛红的快要入魔。昂头将药丸吞进去，过了好一阵，胸口那股子热望才终于渐渐消退。
胸口剧烈的喘息声渐渐平定，那桌面上的铜镜里映出自己可怖的一张脸，额头上青筋暴起，鼻端挂着晶莹的一滴汗，往日风华荡然无存。
自嘲的笑笑，看向床幔之处，身受重伤的女子并没有因着这点子响动而受到影响，只是微微皱起的眉头表明她此时并不安稳。
动了动，此刻的自己却是连半分力气也无，那丹药来的猛烈，方才又吞食过急，副作用便如是显露出来。
“何等狼狈至此。”他口中请嗤，又歇息了好一阵，这才从新扶着桌角爬起来。慢慢走出门去，千宣墨苦笑，这下，却是连拿银针都使不上力气，还怎么面对日后来求医的病人？
……
暗无天日的地窖内“嚓”的一声亮出了一枝火炬，橘红色的火光跳跃着，连那刺入肺腑的冷意都裹挟了一丝松脂的香味。
火光将人的影子拉出去老长，缓缓的行进在洞府之中，脚下的靴子被冰层黏住，可那人却并不在意这些，一步步走的坚定而缓慢。
“阿凉。”有人叫着，声音凄切而压抑。火光进一步走进，于是面前的空旷之地蓦然间被照亮。
晶莹的冰棺之内，有红衣女子溘然长睡。女子眉眼如画，墨发被压在身下，倘若不是脸上那点子冰冷苍白，真要让人以为仅仅只是睡着了。
“阿凉……”那人又叫道，声音痛苦而压抑。长满薄茧的手似乎是要轻轻抚上去，只是在快要触碰到人脸的那一刻如触电一般的骤然抽离。
倚靠在千年玄冰的棺材之上，周围也都是大块大块的，千年寒冰，他却丝毫感受不到冷意一般，痴迷而哀怨的看着棺材中的女子。
“阿凉已经在这里睡了这么久了，何时才能睁开眼睛看看我？我已经听了阿凉的话，不偷不抢，可阿凉，何时会回来？”
手中的火把骤然间掉落在地上，四溢的火花只是闪了闪，很快就泯灭。那人哆嗦着将双手绕在了脑后，于是那白玉的面盔骤然间跌落，磕碎了一个角。
隐隐的火光之中，长平半张侧脸隐没在黑暗之中，自左眼的眼尾之下，有三寸长的刀疤，却也不晓得他是何处受过的伤，又是在哪上的药。
“你果然在这里！”碎玉一般的声音道，有些许的回音。隐隐的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火光渐渐兴盛，千宣墨一身白衣款款而来，脸色也是死人一般的苍白。
满目的悲伤在看见他的那一刻被止住，长平转过脸去，常年挂在脸上的笑荡然无存，有的只是警惕和冷意。
似乎是意识到现在的状况，茶色的眼中有一丝不忍，却转瞬即逝。两人各自沉默的对视了一阵?，千宣墨首先道：“她是被你引到潜龙潭里的吧？”
“是又怎么样？”长平脸上挂着嘲弄，“这不一向是你的风格吗？”
“提什么样的要求，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那你子我知道，她要的是解救天下苍生，只要她一个人的性命，未免是太过便宜她了。”似乎是在讲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长平道，旋即突然间想到什么，口气不善：“这不是你一直盼望的吗？”
“那个人的孩子，不一直是你想要报复的吗？”
“还是说因为某些缘故，你终究是心软了？”
千宣墨脸上并没有动怒的神色，手中的火炬上，有火星隐隐的爆开，溅在手上，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无知无觉的站在那。又是死一般的沉默。
“你想的太简单了。”幽闭的室内，千宣墨神色淡然。
“我想报仇却绝不是以这种方式，那些人种下的因和果，迟早是要还回来的，但却绝不是现在。”
“只是你在这谷中，是还要听我的命令行事的，倘若再要三番五次触动底线，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一字一句吐出这些冰冷到不讲情面的话，茶色眼中难得出现了一丝愠怒。
他看着眼前之人事不关己的模样，唇角抿了抿：“你在这谷中四载，应当晓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倘若你要是再敢预约半步，你……”
他又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棺椁中的女子，道：“还有她，哪怕是死了，我也能让她的尸体重新被焚毁。”
“到时候你怕是连个念想也无。”
“你想做什么？”长平的身子骤然间崩起来，像是终于撕破了伪装一般，死死的盯着眼前人。就如同一个野兽一般，眸子在黑暗之中闪闪发光。
“当年阿凉是如何求你的，如何帮你的，你就这么忘了？现在，只是因为一个还同你有血海深仇，无关紧要的人物过来求你，你就这样放她一马？”
“千宣墨，你还有心吗？你还是人吗？”长平冲上来，死死的钳住他的肩膀，双目赤红的吼道。可千宣墨只是抬眼瞅着，并不见一丝表情。
“我只是可惜，可惜当年死的人不是我，白白瞎了阿凉一条人命。”末了，似乎是已然颓废，抓在肩上的手已经渐渐失力，最终滑落。
“人我已经救回来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提醒你，收起那些有的没的心思。”千宣墨道，丝毫不见语气的回软，“至于惩戒，那丹药便断你月余，倘若再犯，你同她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只在提到“她”时，千宣墨的声音有些迟疑，却终究没有再看一眼，只是渐渐地脱离了钳制，慢慢的走了。
而他总也不会知道，长平跪拜之下，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恨意。或许是知道，或许是不在意了。承载恩怨情仇的人已经死去了一个，所剩的两人即便是再怎么争斗，也无法逃离命运。
“千宣墨，你终究是会后悔的。”长平道，走在前面的千宣墨只是僵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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