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
寒风凛冽,站在宫门口等了许久的李鸾月,说话的时候嘴巴都在发抖,“你你你来啦!”
童糖掀开马车的帘子,探出头来,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瞧你,站在这做什么?”
李鸾月双手拢在袖子里面,一并上前爬了过来,“我可太难了,原先说好是一起来的,兄长却直接丢下我跑了!知道他是个不靠谱的,没想到他竟然能在大冬天的,把可爱的小妹丢在这里!”
说起她那个兄长,的确十分不靠谱。
童糖笑了一下,道:“先上车吧……”
她伸手拉了李鸾月一把,车内的温度稍微高上一些,一上来便引得李鸾月一整个哆嗦。
“我们今天干嘛去?”
“拜佛。”
“啊?”李鸾月惊了一下,问道:“老大,你什么时候信这个了?”
“不是我。”她侧过头来,视线平静地看着她,“许梦涵不是快成婚了么?要去佛堂求高僧看一看。”
“看什么?”
“那可多了。婚姻是否美满啊,会不会有阻碍啊,要注意什么事情都可以看。”
李鸾月道:“这么神奇?”
“嗯。”
“那不是跟十七一样?”
童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奸笑,“也就你能把他联系上了。怎么?你这是什么想法?”
李鸾月闷了一下,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
这个反应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就看着她捂住了嘴,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童糖道:“你怎么了?”
李鸾月伸出手,打断她的话语,“老大,求求你别说了......”
“?”
“我跟他绝交了。”
哦。
日常绝交。
童糖并不在意他们这种三天两头就闹绝交的情谊。
第一回第二回还会紧张,想着办法让他们和好,然而当看到前一刻还在闹绝交闹得天崩地裂,转头又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小话。
这心情一下子就上下翻飞、归于平静。
简而言之童糖现在的状态就是,懒得理。
李鸾月一路上说了不少十七的坏话,等到了许家门口,才勉强停了下来。
许梦涵早就在门外等候着了,她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披着厚厚的披风,毛绒绒的一圈毛领绕着她,瞧着十分暖和。
李鸾月探出头去,朝她招了招手,“快上来!”
许梦涵身体比较虚弱,因此小跑过来的速度也不快,额头的刘海被风吹起,整张脸蛋都红扑扑的,带着笑,“可算是来了。”
“来,我拉你。”
许梦涵慢慢爬上了车内,在旁边的位置坐下了。
李鸾月好奇道:“周崇呢?怎么没有陪着你?”
“他家里比我家里复杂,准备的东西、需要学习的规矩也多。”
“你不用去么?”
“我这方面都不准备了,反正到时候人去就行了。”
李鸾月道:“哦~周将军心疼你哦。”
许梦涵不习惯这种调笑,扭头和童糖岔开话题,“娘娘今日出来没事么?”
“嗯?”
“我看周围也没有守卫,一个人出宫,有些危险吧。”
童糖道:“跟着,只是在后面而已。”
“哦哦。”
三人一路闲聊着,来到了佛寺门口。
两人率先一步走了进去。
童糖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周围的一切让她有些迟疑,不知为何,总有种不舒适的感觉。
两人已经走入了殿堂,纷纷停下步子,回头瞧她。
“娘娘?”
童糖下意识地将这种异感压了下去,唇角勾了勾,提着裙摆走进了佛寺。
这座佛寺视野宽广,入殿便能看到一尊大佛立在中央,巨大的佛身几乎可以碰到屋檐,佛前的供台上香火旺盛,来来往往都是人群。
许梦涵道:“娘娘,这里可是最灵的一家了,但凡信徒都会来参拜一回,且不说我了,其他的千金贵妇,也都常来。”
童糖有些郁闷,胸闷气短,像是有什么堵着一样。
“我好像......来过这。”
“是吗?”许梦涵有些意外,“我还以为您不信这些呢。”
李鸾月也是,奇怪地回过头来,“老大,你不会记错了吧?”
白雾缭绕。
一身大红的衣裳,形单影只地跪在地上。
珠钗因为她抬头的动作跟着晃动起来,眼中的担忧难以掩饰。
朱唇轻启,正在无声地说些什么......
一想到这里,童糖下意识地捂住了脑袋。
“老大!”
她身子踉跄了一下,被人一把抓住,李鸾月担忧地看着她,道:“你没事吧?”
童糖手抵着太阳穴,有些吃力地摇了摇头,意识总算有一分清醒。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忽然觉得头疼?
“没事。”她扶着李鸾月,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休息。
许梦涵也弯腰下来,“娘娘,要是不舒服的话,咱们还是回去吧。”
童糖摇摇头,“大老远的跑来求佛,什么都没做就走,实在有些亏。你们去吧,反正我也不求什么,在这里坐会儿,休息一会儿便好了。”
许梦涵有些犹豫地看着她。
“老大,那我在这陪你。”
李鸾月如此说道。
却被人推开了脑袋,童糖嫌弃地说,“你放心,我呆一会儿就好了。”
“......”
两人对视一眼。
李鸾月道:“那我们去去就回。”
童糖先是微笑着。
眼瞧着她们走入了佛室,笑容一点一点地收敛了起来。
额头冒出密集的细汗,五官都拧在一起,她被疼的弯下腰,眼前的视线一次比一次模糊。
“娘娘!”情急之中,有护卫的声音传来,估计是发现了不对劲,可童糖却觉得,那感觉并不让人惶恐。
在她的眼前,有一道很温暖的光。
只要钻入其中,就可以......
什么都不用顾虑了。
童糖偶尔也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真的有一天,时间能够倒转。
她最想做的是什么?
早点逃离童家?还是争取表现自己?
利用先知的手段,来塑造自己想要的世界、想要的未来。
这么想想,无论是谁都会觉得高兴。
可现在呢?
回到以前只意味着,那些苦楚与酸痛要再一次去忍受,那些不公与掠夺要再一次去屈让。
童糖在她不想回去的时候,却意外地回去了。
她看到还是小不点时候的自己,跌跌撞撞地在学走路;看到她站在人群当中,满脸的委屈和难受,那应该是被人欺负了,欺负她的头头她不大记得,但也没让对方好看;看到她慢慢长大,交到了许多新朋友,其中就有言墨泽。
童糖眼前的场景飞闪一样走过,这些都是她经历过的,就算不去切身体会,也会产生情绪上的共鸣。
轰炸式的回忆如山海般涌来,全数接收的人童糖并没有发现,这些都只在另一个世界出现过。
“阿弥陀佛。”
木鱼的敲打声忽然停下,清脆的声音将她的神识拉回,童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首先看到的,是那尊大佛。
稳稳地坐在那里,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足以让他上心。
她的视线转动,看清了满屋子的和尚,她被围在中央,诵经声在这一刻戛然停下。
“你们是谁?”童糖警惕地问道。
“施主稍安勿躁。”老方丈同她行了个礼,道,“您刚醒来,记忆混乱也是正常的,这里是佛寺,您之前没有意识了,是我们将你唤醒的。”
童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屋子里太安静了,还有几个人看着她,像是看着鬼神一般。
童糖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
她记得她明明是陪谁来上香的,为什么眼下自己一个人躺在这?
“我朋友呢?”
“什么朋友?”
“跟我一起来的那一......不,两个朋友。”
方丈与人对视了一眼,问道:“不知娘娘是否还记得她们的面貌特征,老衲好让人去仔细找找。”
“当然!”童糖刚想说,忽然言语一顿。
她......想不起来了。
记忆像是被什么隔了一层,无论怎么拆都拆不开,朦朦胧胧的好像丢失了什么,却死活都想不出结果。
“我......我记得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老方丈笑了一下,道:“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
他停顿片刻,视线朝门外看去。
童糖下意识地跟随着他的目光,恰好对上被打开的房门,光线从外堪堪落下,模糊的记忆瞬间清明了。
站在那里的,是一身劲装的言墨泽。
他看到自己的瞬间,瞳孔聚缩,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敢相信的事情,随即又立马反应过来,大步流星地往殿内走来!
“夫人!”
还不等童糖有所反应,就被人一把抱住了。
抱着她的这双手很用力,掐着她的腰身,仿佛要立刻将她揉入血骨中去!
“你怎么了?”
童糖讪笑了两下,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手从后背绕过,拍拍他的肩膀,“我就是睡了一会儿。”
那厢沉默良久。
随即回道:“嗯。”
那双抱着她的手似乎在颤抖,是她的错觉吗?
“醒了就好。”
童糖心中百般莫名,但也没有在意,她的是现在他身后的那群人身上绕开,忽的在那里,看到了一个人。
刘雪梅。
一瞬间,童糖觉得她站在那里特别突兀,尤其是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仿佛有无数的话要说,又不断隐忍着。
她的头隐隐作痛。
当她试图更深入地去回忆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却一直在阻拦她。
“夫人!”
童糖的右手被人一把抓住,直到听到了不间断的人声,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控了。
言墨泽就在她面前,一脸担忧地看过来,不知为何,她觉得他有些紧张。
“我没事......”童糖下意识地想要让他安心,伸出一只手,慢慢碰上他的脸颊,她的拇指在他的肌肤上摩擦着,那双漆黑的眼睛,好像被什么伤害过,变得空洞又满是死气。
怎么会这样呢?
童糖心想,他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小孩子,对谁都是戒备与猜疑。
“别难过。”童糖意识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我陪着你......”
言墨泽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紧张道:“夫人!夫人!”
他害怕极了,声音都在颤抖。
伸出手去查探她的鼻息,好在,人还活着,体温和心跳都恢复得很好。
但尽管如此,强烈的不安还是笼罩着言墨泽,他怒视抬头,质问道:“这怎么回事?!”
“皇上,稍安勿躁。皇后娘娘没什么大碍。”
“那她怎么还不醒来?”
老方丈叹了口气,解释道:“这具身体沉睡太久,现在虽然勉强靠着娘娘的神魂运转起来,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的。要让她彻底留在这里,还是需要一点时间。不过皇上放心,三日之内,已可以与以往无异。”
言墨泽喜出望外,“当真?”
“老衲不敢欺君。”
“那便好!”言墨泽一把抱着童糖,站起来说道:“你们救人有功!朕统统有赏!”
“谢陛下!”
所有僧人都跪在地上,看着言墨泽抱着人出去了。
刘雪梅低头不敢抬眼,察觉到言墨泽因为心情大好,而没有理会自己,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直到看不见言墨泽的踪影,才缓缓起身。
老方丈擦着她的肩膀走过,刘雪梅忍不住开口说道:“大师留步。”
老方丈停下步子,侧过头来。
刘雪梅快步跟上,在他身边站定,“为何您要这样做?”
“哪样做?”
“这个世界的童糖已经死了!你却配合着陛下胡闹,硬是把另一个童糖牵扯进来,这么做对您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老方丈笑了一下,神情很是不屑,“那种东西,你以为老衲会在乎?”
“既然如此,为何要......”
刘雪梅的话还没问完,就被人打断了。
老方丈看着她说道:“陛下思妻心切,这么多年来,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我为陛下排忧解难,也是造福苍生啊。”
“可这样对童糖算什么?!”
“刘氏。”老方丈定定地看着她,语气平缓,“你这一次回来,是自己给陛下提供了主意。这会儿就不要得了便宜,还来卖乖了。好好地管好你的嘴巴,可千万不要,让娘娘想起点什么。”
“......”刘雪梅的背后发冷。
老方丈笑:“记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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