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净的台面上,铺着一层红布。
周遭用绳索围起来,旁人只能在外面等候。
童糖拿着信封出来的时候,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刘雪梅认为只要她的一封信,就可以让言墨泽对她网开一面,且不说这里面有多少令人费解的地方,单说一点,言墨泽难道不会怀疑她的信是假的么?
对此,刘雪梅却只是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这天天气不算好,从早晨起就一直挂着大风,将一切都吹得弯了腰,童糖站在屋檐下,因为十七怕误伤了别人,都不让他们靠近。
纵使她早有了心理准备,但见到十七布法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惊人了。
只见不远的法台上,刘雪梅坐在上面,十七坐在下面,两人面对着面,十七嘴里念念有词,但仔细听也听不出什么。
只有风声在不断入侵。
“真的能行吗?”
童糖扭头去问旁边的李鸾月,后者倒是一脸轻松,甚至有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老大,你要相信咱们国师。”
“活了二十年也没见过这种画面。”
李鸾月道:“我也没见过。”
“刘雪梅要是走了,她家里人会不会觉得奇怪啊。”
李鸾月摇摇头,“不知道。”
“总觉得……”童糖不自觉的摸着自己的心脏,道:“我有点紧张。”
李鸾月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
童糖以为吟诵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正式启动的时候应该时间更久,谁知道仅是一眨眼的功夫。
只看到飓风吹起了一地的树叶,形成一道高高的墙壁,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等童糖再看过去的时候,连人带叶子都已经不见了。
一瞬间,脑子里轰地一声。
童糖甚至还没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忽然脚便使不上力气。
“老大!”
她的身体往后栽倒,好在李鸾月就在她身侧,脸上伸手接住了她!
童糖觉得很奇怪,她对上李鸾月的脸,甚至连视线都有些模糊。
感受到异样的气息,十七回过头来,瞪大了眼睛,“不好!”
童糖余光瞥见他立马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朝她飞奔过来!
可惜,童糖的意识并没有撑到他过来,仅两秒钟的时间,便昏迷了过去。
**
寝宫中。
所有人跪倒在床边,无人敢出声说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坐在床边的男人格外冷静,只是那张脸上,虽然没有丝毫怒气,但却能让人感受到他已经不悦到了极点。
十七跪在地上,“是我的错。”
“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言墨泽提高了声音,视线冷漠地看了过来,眯起眼睛,语气危险地说道:“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十七,就算是你,我也轻饶不了!”
这下可真是触到逆鳞了!
十七全程低着头,他自己也没有预料到会碰到这种情况,他原以为自己只要将刘雪梅送回去,保证万无一失就可以了。
但万万没想到异世界的能量发生了波动。
直接把影响最深的一部分——童糖也带了进去。
“问题出在那封信上。”十七的声音还算平静,但心里也是万分自责,他倒不是怕丢了自己的性命,只是发生这种事,有愧于所有人的信任,“是我疏忽了,我一开始就应该想到的。”
“只是一封信?”
“人的情感寄托太多,刘雪梅的态度也有关系,因为影响过大,直接将它主人也带走了。”
“带走了?”三个字如同是走在冰尖上,令所有人都哆嗦了一下。
十七连忙道:“两个世界的界线本来就处于崩塌的边缘,再加上皇后娘娘之前也不断坠入那个世界,在混乱当中,被人勾走也是有可能的。”
言墨泽沉默着。
十七继续道:“再加上那个世界的娘娘已经不在了,因此……”
“解决的办法呢?”
“有……”十七道,“只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三日够不够?”
“七日才……”
“五日。”言墨泽侧头看过来,“不能再多了。”
十七的心颤抖了一下,低头说道:“是。”
童糖昏迷了多久,言墨泽就在旁守候了多久。
除了上朝的时候,他几乎日日夜夜都在童糖的旁边,无论是处理要事还是用膳,就在她的旁边安了一张小桌子,所有宫人进出的时候都轻手轻脚,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童糖睡得不好,经常皱着眉头。
言墨泽就放下手里头的事情,一边轻拍着她的被褥,一边轻声哄着,“别怕,别怕。”
他的眼里只有她。
眼里带着心疼与温柔,每一下都克制着力道。
“我在这。”
不知道是否听到了他的声音,每当这种时候,童糖都会被安抚下来。
有时她惊出了冷汗,言墨泽替她擦拭。有时她抖了抖身子,言墨泽替她盖紧被褥。
一天接着一天。
总算熬到了第五日。
言墨泽连要事都不处理了,从一早起来守在她身边,动也没动过,将将到傍晚的时候,用光了所有的耐心,“十七来了没?”
宫人心脏被吓得漏跳一拍,连忙上前行礼,“还,还没有。”
“……”
宫人的身影都在发抖,“要,要派人去催吗?”
言墨泽的视线暗沉下来,盯着童糖,宽大的手掌贴着她的脸,抚平她眉心的褶皱,“没事,再等等。”
“……”您的表情不要那么可怕好不好?!
国师大人!
你怎么还不来呀!
千盼望、万盼望。
一轮圆月挂上了树梢,十七才姗姗来迟地敲响了房门。
他双手拿着一个瓷瓶罐子,快步跑了进来,对上言墨泽几近死水的眼神,二话不说跑了上来!
“失礼了!”
他挤开言墨泽直接站在了床边,拔开瓷罐上的红木塞,伸手要去捏童糖的脸,忽然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十七愣了一下,回头看到言墨泽牢牢地盯着他。
“殿下……那个……”
“什么药?”
“招魂的。”
“我来。”
“……”
十七方才是一时着急,眼下被他这么一下,倒是立马冷静下来。
把瓷罐交给了他,往后退了两步。
言墨泽并不着急喂她。
将瓷罐放在床头的木桌上,伸手揽着人的腰,将她慢慢扶了起来,他的动作很轻缓,将人慢慢靠在床头之后,摸了摸她的脸颊。
这才拿起瓷罐,就着她的唇,一点一点地喂下去。
一开始童糖的嘴紧闭着,很难喝下去,言墨泽用拇指压开她的唇,一滴、两滴地灌着。
他并不觉得不耐烦。
手里的东西只有那么一小罐,却硬生生喂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全部喂完了,他才放下了瓷瓶。
目光紧紧地盯着她,一动不动。
十七心里也有些忐忑,“殿下,起效可能没有那么快……若是,到明日还未醒来的话……”
“醒不过来,就要你的命。”
“……”啧。
十七心里想着果然暴君都是这个套路,但看着言墨泽的样子,又忽然觉得什么都说不出了。
言墨泽没有看他,只低下头,“退下吧。”
十七这一晚也没睡好。
翻来覆去想着如果真的没醒来该怎么办?
虽然他是有九成的把握,可剩下的一成意外怎么也说不好,明明前半夜都没有睡着过,到了后半夜困意也不浓。
直到天亮才堪堪睡了过去。
这眼睛还没闭上两分钟呢,又被人从被褥里慌忙地拉了起来!
“大人!大人!”
十七眼睛都睁不开,被人拉了起来,头发蓬乱地顶在头上,跟鸟窝没什么区别。
他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但眼睛还是闭着,问道:“叫什么?”
“殿下!殿下传您入宫!”
殿下两个字,直接让他惊醒了。
真是。
十七都生出了心理阴影!
他清醒过来,连忙起床穿起了鞋子,在奴仆的伺候下,迅速穿上了衣服,洗漱、早餐都来不及弄,急忙跑出了自己的屋子!
看宫人着急的架势,她还以为自己的事情没办成,搞砸了要被收拾了!
结果等他一赶到宫中,看到坐在主位上的女人时,满脑子的思绪都愣了一下。
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道:“娘娘!你醒了!”
高位上的女人不知道是否听到了他的声音,轻轻挪过视线看了她一眼。
十七太过惊喜,以至于一时间并没有发现不对劲。
言墨泽从后面出来,他看起来精神了不少,过去两日的蓬头垢面都不见了,洗漱打扮得非常干净。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又恢复了往日如沐春风的态度,一只手抬起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殿下!恭喜啊!”
言墨泽扭头过来的时候,却收起了笑容。
一脸地冰霜冻得十七的笑容也僵硬住了,尴尬地抽搐了两下嘴角,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殿下?”
言墨泽瞥了他一眼,漫步走到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他接过宫人手里的早点,拿起勺子盛了一些,凑到唇前吹了吹,递到童糖的面前,作势要喂她。
十七这会儿才发现,童糖的反应有些木讷。
不。
应该说是极为木讷!
她像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鼻尖轻轻耸动了一下,似乎是闻到了香味,扭过头来的时候,视线并没有落在食物上面。
慢慢地伸出脖子,唇点在吃食上,舔了舔。
“小心烫。”
温柔的男声在房间里响起,她的眼神更加茫然了一些。
抬头与言墨泽对视,又疑惑地歪过头去,似乎并不懂他在说什么。
“啊呜——”
只是吃东西的样子,看起来倒是叫人觉得有趣。
言墨泽就这样喂了她大半碗,直到童糖开始摇头,才放下了手里的碗。
一边用帕子给她擦嘴,一边说道:“怎么回事?”
十七真的是冷汗直流。
这几天把他可以流的冷汗都流光了。
“可能……可能……”
“可能?”
“不。”十七灵光一闪,道:“殿下,不如再观察几天,可能是因为愈合需要些时间。”
言墨泽道:“如何信你?”
“殿下,不信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
言墨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大约是有气但努力忍着。
十七也觉得他也有些可怜了。
安慰道:“殿下,眼下我们只能放慢节奏,慢慢调理了。”
言墨泽闭上眼睛,“知道了。”
人在,总比不在好。
这么一想,言墨泽就觉得能够忍耐了。
他的手忽然被人握住,言墨泽愣了一下,睁开眼,发现童糖正睁着大眼睛,弯下腰来盯着他瞧。
眼里的懵懂与不解真真切切。
“不怕,不怕。”
细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言墨泽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夫人。”他无意识地盯着她瞧,“你还记得我说的话?”
“话?”
“哈哈……”言墨泽轻笑了两声,反握住她的手,“我还以为你又丢下我了呢。”
“?”
童糖一脸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言墨泽去忙的时候,她便在门口的凉亭里呆着,伺候的人一步不敢离开,生怕她出什么事情。
好在这个状态的童糖很乖。
几乎都只是一个人呆着,从不会主动去招惹事情。
她要么是坐在池塘边看锦鲤,要么是抱着本画册随意翻着,不说话的时候,手里捏着扇子轻轻晃着,好像与以前也没什么差别。
但一说话就露馅。
不管你与她说什么,童糖都是一脸懵懂地看着你。
有些她能听懂,有些她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无论是谁在她面前,做什么样的事情,她都是满眼的好奇,总不爱与人交流的。
只有言墨泽在她面前的时候,童糖虽然还是不喜欢说话,但却会变得格外爱撒娇。
她在凉亭里坐了一日,跑来跑去的时候也不觉得累。
但一碰上言墨泽,就一步也不想动。
经常用视线自下而上地盯着他,两手往空中一伸,做出一个要“抱”的姿势来。
通常言墨泽都会惯着她。
不如说,他相当地乐在其中。
其实风月经常怀疑他已经在这种状态中得了乐趣,虽然刚开始有些难以接受,可是到后来的时候,言墨泽瞧着分明是很高兴的。
毕竟如果换做正常状态下的童糖,根本不可能这么老老实实呆在他的怀里,任他像抱孩子一样,在宫里抱来又抱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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