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重阳节,往日整条兰街从早热闹到晚,多少青年男女喝的微醉结伴在这条街上潇洒快活。而此刻,华灯初上兰街却异常冷清,惨白的月光笼罩着整条街,带着冰冷的气息,放眼望去宽阔的青砖路上只有三两的稀散人群。
绫罗阁到还好,虽不比平日座无虚席,但也基本上算是满客的状态。一楼大堂里,歌姬正唱着乐师昨日新编的曲子。台下的听众静静听着,偶尔听到动情之处,端起酒杯默默喝一口,像是要把所有的忧思吞进肚里。为了配合今日的氛围,绫罗阁内的装饰皆换成了以菊花为主题的鹅黄装饰。使得今日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在这里找到了几分温情。
“今天的曲编的不好,太过忧伤,是新来乐师编的?”说话的男子正斜倚在二楼拐角的柱子上,慵懒的看着楼下的表演。楼道间的昏黄烛光,掩盖住了男人的面容,但隐约能看到高挺的鼻梁以及微微勾起的血色薄唇。
“是的,公子”,一旁女子恭谦的低头答道。
男子取下腰间别着的纸扇,单手轻轻一挥,“锃”的一声,红色凌霄花图案近在眼前。骨节分明的长指慢慢抚摸扇骨,褐色的红木在冷色白皮抚摸下泛着光芒。男子朝楼下轻瞥了一眼,淡淡开口“辞了吧,绫罗阁还是欢快些的好。”
“是。”
“对了,今日救回来的那人如何了?”
“还未醒。”
“走,去看看”,说话间男子把纸扇别腰间,起身向三楼最末的房间走去,女子紧随其后。
推开门,穿过木雕屏风,只见一身着水蓝色劲衣的正少年躺在床上。清秀的面容上的血迹已被拭去,但眉头是紧蹙的。身上的伤口虽已止住血,但好似因之前失血过多此刻依旧未醒。男子走上前,看到枕边放着的面具,有些面熟仔细打量一番,嘴角扬起弧度,“有趣”小声自言道。
“公子,醒后如何处置?”女子轻声问。
“好生招待即可”,说完男子转身离开,临出门前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回头看了一眼“看好了,有用。”
“是。”
直次日下午少年终于醒来,一睁开眼看到陌生的环境,瞬间开始警惕的打量四周,边轻声坐起边习惯性去摸怀间的匕首做好随时应对危险的准备。
“别找了,帮你收着呢,那东西太危险了。”
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回头看,说话的男子正坐在屏风后。因是镂空木雕,能隐约看到男子的动作,此刻正端起酒杯轻置唇边。慢慢品完后,男子终于从屏风后缓缓走出。
见到来人面容后,少年一时怔住。第一次见到这种面容,才知道什么是人间真绝色。
黑色暗纹的锦衫上秀了几朵金丝牡丹,紧紧包裹着欣长的身躯,朱红色大氅松垮的挂在肩颈上;墨色长发随意挽在脑后,有几绺在脖间肆意晃动着。一双勾人心魄的凤眼盯得令人眼神迷离,带着血色的薄唇微张,浑身围绕淡淡的清香酒气。一举一动极具诱惑,却又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你是谁?”少年缓过神,带着试探的语气询问男人。
“李寒烟”,男人不紧不慢突出名字。继而从怀间掏出鬼面,看着少年邪笑起来“这鬼面用的可不是一般的铁石,能用上这种的都中恐怕只有寥寥几户,想必公子应是贵族子弟。哦,不对,应该叫姑娘。”说完,俯身直面盯着少女。
瞬间少女后躲,伸出右手拔掉李寒烟发间的金簪,顺势他朝脖间划去。孰料,李寒烟反应极快,手中拿着的鬼面直接挡掉了攻击。“咣当”一声,金簪落地,少女被李寒烟重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墨色的长发遮住李寒烟邪魅的面容,发梢在少女脸上摩挲。
“这身手,都中官家的小姐可是没一个能有的。方才看你手起的招式,可是陆府应有,但在下未曾听说过陆府有女儿。不过,这鬼面倒是眼熟的很,常见到陆府那个被称为丑八怪的小公子随时携带。”
听到这里少女开始大力挣扎,李寒烟倒是不为所动,戏谑的笑着,看到少女激烈的反应证明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昨天在城门外遇到你的时候,就带着这鬼面,看来姑娘正是陆府的小公子啊。哈哈,真是有趣。有谁能想到,陆府的小公子竟是女儿身,还是个长相如此清秀的。”说完,冰冷指尖轻划过少女的脸颊。
“从我身上下来!”,少女近乎是咬牙切齿的状态,额头的青筋已经微微暴起。
李寒烟轻笑一声,“你只要不乱动乖乖听话我便起来。”
“可以”,少女眼神凌厉的像把弯刀。
起来后李寒烟顺势盘腿坐在床上,单手托腮,看着怒气略微消去的少女。因坐姿随性,黑色锦衫的衣领随着身体曲线敞开,露出性感的锁骨和雪白的肌肤。
少女往后退了几步,努力保持在一个安全距离。看着绝美面容的李寒烟,整个神经都在警惕着,这男人太危险了。
“我叫陆林晚,正是你说的陆府小公子。十分感激你救了我,但请麻烦把我的贴身之物还我,再放我离开。待回府后,定有重谢。”说完礼貌性的抱拳。
“回去看死人吗?陆府加上旁系七十八口人,三日前已经被全部行刑了。”语气里带着嘲讽和一丝怜悯。
“什么!”陆林晚犹如晴天霹雳,“那......陆将军呢?”
迟疑了一下,李寒烟还是开了口“第一个被斩的。”
瞬间陆林晚没了力气,跌坐地上,眼泪顺着脸颊低落,“怎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听说被处决的原因是因为勾结西戎准备造反。”
“不是这样的,父亲才不是这种人!”陆林晚大声喊着,话音刚落又没了力气直生生倒在地上。
李寒烟起身走进,抱起已经没有力气言语不清的陆林晚轻放在床上。狭长的眼睛里露出了怜悯的目光,“我这虽然看似鱼龙混杂,但能保你性命无忧,先在这里养伤吧。”
陆林晚没有回答,睁着空洞的双眼,死死盯着天花板。李寒烟叹息一声后关门退出,吩咐门外守着两名侍女照顾好她,随即整理了一下衣衫便转身离去。
往后几日李寒烟忙于生意未曾去探望过陆林晚,只是听侍女大概汇报一些情况。每日只是被强迫喝一点清粥,什么话也不说,呆呆躺在床上。
李寒烟倒没怎么在意,如往常坐在二楼临街的雅间,一边喝酒一边听兰街上热闹人群发出的声响。热闹的声音能给他带来片刻的烟火气息感,提醒着自己要做的事。
“公子为何要救她?”一旁名为玉兰的女子端起沏好的茶水递上去。
接过后,轻抿一口,李寒烟反问“陆家的人世代忠良,会造反吗?”
“那这是……”
“不好说,我原以为是皇帝动的手,可听说陆家被定为谋反的时候,皇帝在猎场受了伤已经昏迷了三日。”
“依公子高见谁最有可能?”
“要说最有可能的两人,必是太后和九王。但也不能完全确定,最近的京城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有多少暗流在私下涌动。”李寒烟没再说下去,放下杯子,起身站在窗边,凝望着兰街繁荣景象。高挑的身躯没在夕阳的余晖里,俊美的脸庞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起伏。
“玉兰,我们也该动手了。”
“是。”
几日后。
“公子不好了,那位小姐不见了。”侍女慌忙禀告,因失职害怕地声音止不住颤抖。
李寒烟眉头微皱,“何时不见的?”
“大约不超过半刻钟,此前婢女刚给她送过茶点去。”
沉吟了片刻,挥手让侍女离开。
“公子不派人追吗?”玉兰有些焦急的问道,因为对李寒烟的计划来说陆林晚是必须有的。
“无妨”,李寒烟把弄着手里的纸扇,漫不经心说道“她定是去了陆府”。
“用派人去看护吗?”
“不用,过不了多久她会回来的,而且她的身手需要吗?现如今都中根本无她容身之处,她要想报仇还会回来的。”
“那她不会去林府吗?”
“林府?”李寒烟疑问的口气中带着嘲讽,“她不会去的。”
“为何?”
“她怕给林府带来麻烦,毕竟陆家已经没了,现在的她就如同过街老鼠。可是她哪会知道林府的人为了跟陆家撇清关系,已经把她母亲从家谱上除名了,真可悲。”
“哼,林府现在在李氏的手中,变的已经面目全非不带有一点人情味。”玉兰的情绪有些激动,忽意识到在李寒烟面前说这话实属不妥,连忙止住话语。
“无妨,我知道你恨现在的林府,当初救你的时候就答应过会帮你报仇。现在机会来了,只可惜东都少了个忠良将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