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晨闻言,顿时脸色全无,之前还能颇有风度地与陶姚说话,这会儿哪还顾得上风度?
他冲向那稳婆,厉声道,“你说什么?”
这稳婆不知道他们一家人的来历,不过光看衣着与下人随从之多,倒也能看得出来这是大户人家,所以她是非常想做成这桩生意,到时候给的赏钱都够她家一家老小吃喝好几年。
只是在真正接触到产妇,她才知道这钱不好赚,这产妇明显还没到生产的时候,只因为摔倒这才动了胎气见红,羊水也流了出来,此时就必须要把孩子生产下来才行,不然大人孩子都活不成。
大夫赶来诊过脉后,得出的结论跟她一样,这产妇已经拖不得。
再有一条是从这产妇的近身嬷嬷那儿得知这产妇怀孕只有八个月,想到七活八不活的俗语,她那会儿简直觉得眼前一黑,恨不得自己刚来时直接就转身离去不贪这钱,至少这样也不怕会得罪了外头的大户人家。
但来都来了,她也走不了,只能硬着头皮给这产妇接生。
这一接生又发现产妇的胎位不正,羊水先流出来,产道又不开,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平安顺产的景象,这又看得她一阵头晕,心里后悔至极。
没多久,这家人为了保险起见又请来了一个稳婆,两人一打照面,嘿,都是熟人,素日里相处得也还行,她这回也顾不上什么行业禁忌,直接就将产妇的情况跟另一稳婆说了,两人开始合计……
“你倒是说话啊?”
听到眼前年轻的男人一脸暴怒地问她,稳婆吓得缩了缩脖子,嘴唇翕动,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缩着脖子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的邹妍忍不住满是恶意地看了眼产房的方向,居然难产了?她这会儿心里狂笑不已,真是老天爷开眼,最好让这女人直接就死在里面,到时候她再换一个出身高贵的嫂嫂,总会比这个好得多。
若不是怕大哥又要责难自己,她都想向母亲建言保小不保大,不过她看眼兄长的脸色,最终还是聪明的不置一词,只是心里暗暗诅咒里面的嫂嫂早死早超生。
“你别大声嚷嚷,让她好好说。”傅瑶看不下去了,上前将儿子扯到身后,自己开口询问。
就算再不喜欢这儿媳妇,孙子总还是要的,稳婆的话这让本来老神在在的她这时候也不禁有了几分慌张,她还没有恶毒到愿意看到一尸两命的的惨事发生。
“稳婆,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这儿媳妇这才生了多久?她只怕还没到真生的时候,怎么就要保大保小了?”她接着问道。
她好歹也生过两个孩子,生小女儿邹妍的时候同样也是难产,九死一生才将她生下来,所以对生孩子的道道还是知道一点的。
那稳婆看到出面的是中年贵妇,而脸色也没有那年轻男人的难看,她这才定了定神,“你家儿媳妇是早产,若是不想法子让她早点生下来,等羊水都流光了,她腹中的胎儿怕是也活不成,夫人,我们这也是为了产妇和孩子好……”
“你还是先说为什么要保大保小?”傅瑶不想听这些推脱之辞,这些稳婆都是狡滑的,见到事情不对,会找一千条一万条理由来开脱。
“她胎位不正。”稳婆这时候也不敢再废话,“先是胎儿的手和脚先出来,我们拿盐抹了胎儿的手和脚,这手脚才缩了回去,然后再想法子给她调一下胎位,结果就发现胎儿的脐带绕在脖子上,这可不好办,夫人,不是我们不尽力,而是没法子尽力……”最后不忘再度给自己开脱。
陶姚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了,看这稳婆的做法简直就是在杀人,此时她往前冲了几步,到了傅瑶和邹晨的面前,她没有先与这两人说话,而是直接就问那稳婆,“产妇的产道什么时候开的四指?”要顺产这是勉强必备条件之一。
“你是谁?”那稳婆看到一个年轻的少女跳了出来,看这打扮,只怕还没及笄呢?居然就敢来问生孩子的事情,这是什么家教?再一细看她的衣着与眼前的贵人差了个十万八千里,她眼里就含着鄙视,“哪儿蹿出来的野丫头?”
“你管我哪儿出来的,你先回答我,产道何时开的四指?”陶姚怀疑她们用了催生药物,这才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孩子就要降生了。
催生药物用得合适又及时,对产妇是有利的,可以减轻她生产的辛苦,可是如果使用不当,那就是产妇的催命符。
那稳婆的脸色略有些胀红,“你一个小女娃还能懂这些?谁教你的?一边去,别在这儿碍事,夫人,我跟你说……”
傅瑶原本对于突然冒出来的陶姚有几分抵触心理的,这小姑娘一看就还未及笄,而且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敢来管她家的事情?想归这么想,但她看到在这小姑娘的质问下,这稳婆的表情不太对,显然里面有猫腻,她就又聪明地不作声。
邹晨对女人生孩子的事情并不了解,但他会看人的神色动态,看到稳婆的反应,他顿时止住了到嘴的那句“保大”。
“你是不是使用了不当的催生药物加速产道全开?”陶姚冷声道,“你当了这么多年的稳婆,就只学会了一上来就用催生药物催生?在产妇生产之前,你就没检查过一下她的胎位?还有胎儿的手脚先出来,你拿什么盐去擦?你就不怕这盐被带进产妇的子宫内会引起严重后果吗?”
稳婆被陶姚问得冷汗涔涔,这些问话她一个也答不上来,最后只能讷讷地道,“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办法,你怕是还没嫁人吧,连孩子都没生过你懂什么?”
“懂不懂跟嫁没嫁人,生没生过孩子都没关系。”陶姚冷嗤一声道,“什么老祖宗传下来的办法?你这是草菅人命。”
“你!”稳婆被陶姚怼得根本没办法回应。
虽然猜出眼前的少女可能出身平凡,但她不知道她与这家贵人是何种牵连?看她说话,眼前的中年贵妇都没有开口阻止过,说不好是主人家的穷亲戚也未定,打狗还要看主人,她连使泼这道看家本领都不敢使出来。
傅瑶看到陶姚把稳婆怼得说不出来话,心里觉得诧异不已,打量的目光已是落在陶姚的身上,这小姑娘到底是谁啊?换做往常她早就直接叫人驱赶了,哪会容她在此说话?
正在这时候,留在产房里面照顾少夫人的嬷嬷却是急速冲出来,“不好了,夫人,大公子,少夫人她晕了过去,还有小少爷出来了半个头,那脐带绞着他的脖子,里头的稳婆要把他硬从少夫人的肚子里扯出来,我看小少爷那张小脸都变紫了……”
外头这个稳婆这时候仿佛又找到了底气,在说话前,她还不忘先瞪了多事的陶姚一眼,然后又看向主人家,“我早就问你们保大还是保小?里面的产妇等不了,可你们偏好,任由一个啥事都不懂的女娃子在这里胡说八道,这不是在拖延时间嘛?这时间一长,孩子出不来,产妇也没有力气生,这不就一尸两命了?这可不赖我们啊,是你们早不做决定……”
藏在角落里面的邹妍听到嫂嫂恐怕要一尸两命,在母亲和兄长看不见的地方,嘴角绽开一抹开心的笑容,好在她身边的大丫鬟还保持着冷静,怕这小姐又要惹怒大公子,到头来没好果子吃还会连累她们,遂拉了拉主子的衣袖,让她收敛一点。
邹妍这才收敛了几分,怕自己又要忍不住高兴,她忙抽出帕子抹了抹没有眼泪的眼睛,假意做出悲伤的样子,上前道,“娘,哥,你们别难过,嫂嫂在天之灵也不会怪我们的,这都是命啊……呜呜……”
傅瑶和儿子邹晨满脸惊恐的对视一眼,听到女儿的哭声,傅瑶还是有几分受不住地晃了晃身子,这里面的好歹也还是她的亲孙子啊,这下子她的眼睛是真湿润了,手紧紧地抓住扶着她的侍女。
“儿啊,你别难过……”她有些哽咽地想要安慰儿子,然后又记起耽误了时间的陶姚,她转而又怒瞪向陶姚,“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如果不说清楚……”
陶姚现在哪有心思搭理傅瑶的诘问,她都快被里面那个稳婆的操作给气死了,哪有硬拽住胎儿出来的?她怎么不把自己给硬拽掉?
她急忙走到邹晨面前,“如果你信得过我,我这就进去看看情况如何,兴许还能有一线希望。”
邹晨不愿意接受眼前的情况,甚至痛苦得蹲下了身子,但他现在也找不到方法去救回妻儿的性命,想到或许与妻子是最后一面了,他掩下所有的痛苦与悲伤,勉强打起精神缓缓站起来,打算进去见妻子最后一面,哪里知道这萍水相逢的少女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这一句话对于他而言,就像落水之人终于找到了一块浮板可以求生,他顾不上别的,直接两眼放光地看着陶姚,哑着声音充满希冀地问道:“你能救我的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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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在今晚六点半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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