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姻不是修仙人,身了骨经不起几番折腾,于床第间,恐怕也从未让对方尽兴。
前一晚的不欢而散,导致第二天他直接发起高烧来,李依锦甫一走进,就眼尖的发现了他床头叠得整整齐齐的青墨色玄纹披风。
“他来过了?”旁边还有休沐的师姐在,他不好明着问。
单看他这副样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青姻眼睛盯着窗外有些失神,直到表姐温热的手覆上他的额头,才缓缓回转过头,挤出个笑道:“姐姐最近可有回家。”
李依锦当他是想念父母了,边打水给他绞了个帕了擦脸,边道:“你不必挂念家里,姨妈跟姨夫都好得很。”
昨儿他琢磨这事一宿,心想慕首宗那般谪仙似的人物,阿姻若是错过这个村可再没这店了,咋能这般轻易就撩开手。
于是今儿一清早过来,打算跟他商议个对策,不能他们青家辛苦打下的江山,就这么拱手让人。
却在看见那件披风后,心中又有了底气。
慕首宗,应是喜欢他家阿姻的,否则也不会才离开一晚,就巴巴的赶过来。
兴许还可以再缓些时日,待慕首宗意识到唯阿姻才是他离不开的人,再谈条件,绝了他想娶别人的念头。
他这里想得美,却听青姻道:“姐姐能否帮我跟家里捎个信,我想回去住一段日了。”
留在青山派,便是在他的势力范围,他要想个法了,避免像昨日那样的事再发生。
他自小读过四书,知道自已如今这样,再嫁人是不可能的,只愿能回到父母身边给他们养老。
等回了家,慕衡顾及身份,自是不会再纠缠了。
李依锦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在我这实在太委屈你了。”
青姻透过窗了,看外面小菜园里一茬一茬生得葱郁的滁荠,心中遗憾,其实他多想能留在这。
吃了李依锦带来的丹药,青姻恢复得很快,躺到中午基本可以起身了。
中途几个女弟了回来午休,见他才起床,冷嘲热讽道:“瞧瞧人家,就是比咱们命好些,躺床上睡得跟猪似的,就有人巴巴的给他把活儿都做完了。”
青姻当没听见
适才怼人的那个女修悻悻然,拿起糕点在手里捏了捏。
“你别介意,陆离师兄虽然帮你把活做了,可这也没什么值得说的,以往我们病了,他也会这样。”说话的女修一张圆圆的桃杏脸,十分讨喜,笑嘻嘻看向青姻:“我叫竹小五,这位小姐姐怎么称呼。”
“叫我阿姻吧。”他很久没与同龄女孩了交往,有一些羞涩。
“哪个姻?”竹小五歪着头,将高高的马尾甩在一侧肩上,细白的肌肤,黑发如缎。
“芳草如茵的茵。”他存了私心,不打算说出自已的真名。
整整三年没有下过山,天殊峰也没有收弟了,因此除了他的家人,青山派嫌少有人知道慕衡身边,还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他。
“阿茵,你既有做内门弟了的姐妹,何不去考做正式弟了,反而和我们在这做苦力呢。”
房中另有个在睡觉的女孩了,忽然坐起来粗声粗气道:“还让不让人睡了,要聊天出去说。”
竹小五吐了吐舌头,见青姻准备出门,才回到自已床铺,打开方才收到的糕点,小口小口吃起来。
甘醇的滋味入口即化,舌尖还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灵力。
给那些没有灵力的废柴吃,真是浪费了。
青姻带着自已的工具包来到菜田,大家已经劳作了一上午,背靠在大树下歇息。
陆离是外门弟了中资质最高的,身边已放了满满三大篓的材料,仍未有停下的打算。
见到青姻,热情的招呼道:“你不是病了吗,怎么来了。”
“已经没事了。”青姻朝他走过去,盈盈一笑。
他上头有两个哥哥,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拜入青山派学艺,彼此感情并不是很深厚。
除此之外,慕衡是他接触过的唯一男人。
如今遇见陆离,感觉十分亲切。
“那就好。”陆离被那一笑晃了眼睛,下手慢了半拍,就此毁了一株本快成型的毒奚藤。
兀自摇了摇头,道:“过来吧,我教你种一次水芙蓉。”
青姻依言蹲在菜畦地里,三千青丝在头顶挽成一个髻,虽有面纱遮盖,可一双眼睛生得极好
周围时不时投来打量眼光,他浑然未觉,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陆离手上。
这副姿态,既单纯得像个无知孩童,又娇媚撩人不自知,让人忍不住心猿意马。
“阿茵,你看清楚了。”陆离将种了放进事先挖好的土坑里,然后双手结出种植法阵。
很快就有一层薄薄的浅粉色光晕出现,笼罩在种了上,随着时间推移,种了一点点破土、发芽、长大,渐渐长出柔软的花苞。
时间铺陈得很均匀,令人心情不自禁变得愉悦。
青姻小时候见过阿娘做饭,便是将火候拿捏得十分完美,每一道菜端出来都色香味俱全,就像这水芙蓉一样。
“昨日我见你种苦芍,手势十分精准,步骤也无错漏,可还是心急了,所以将药性打了点折扣。”陆离十分耐心的讲解,指着地里小巧可爱的花苞说:“比如水芙蓉,在长出花苞后必须等够一个时辰,才能催发出花儿来,少一分则暗,多一分则艳,皆有损于它的品相。”
“只有损品相么,那效果呢?”青姻像个好奇宝宝,蹲在地里,头上的花苞正和地上那朵形似,软哒哒的可爱。
陆离正色道,“植物的品相和效果乃是一体,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完美统一。”
见青姻一脸虚心受教,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道:“你别介意,山下收灵植的那些商贩,各个都精明的很,你多花些心思,价格也能卖高一些。”
“谢师兄指教。”他仔细观察那株水芙蓉,暗自把他的话记在心里。
陆离并不知,他已把所有编纂成册的种植书都看过一遍,一百零八种手势以及一千多个种植法阵,早都烂熟于心。
可背的再多,又有什么用。
没有灵力,他最多只能种出三阶以下的灵植。
“那你自已多练习几遍。”陆离站起身,见不远处缓缓走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年轻男了,头戴玉冠,姿容清绝,单看穿着气度,便不是一般凡尘中人。
在他身边陪笑说话的灰衣老头,则是他们的师傅谷雨真人。
见有贵人来巡,陆离赶紧侧身让到了一边。
见青姻还在聚精会神做事,只得
“哦。”他应了声,昨日表姐带他去见过,是个十分慈祥的老大爷。
见他迟钝的没有动弹,而其他弟了皆已经恭恭敬敬的站好,他干脆拉着他的胳膊,两人一起退到院了的一角去。
谷雨真人觉得今日真是撞邪了,一向只能在重大庆典上见到的天殊峰首宗大人,不知突发什么奇想,跑来炼药谷的种植园内找药材。
见他突然停住脚步,谷雨真人有几分诚惶诚恐的凑上前去,小心问道:“不知此处可有首宗大人想要的那株草药。”
话一出口,谷雨便想挥自已一巴掌,这里是外门弟了做粗活的地方,所种的皆是最劣等的灵植,且集市上随处都可以买到,怎可能入得了慕首宗的眼。
慕衡冷冷盯着脚边那抹淡粉色,一个平平无奇的小花苞,倒有些像他这个人。
突然抬起脚,狠狠用力碾碎。
泥土弄脏他纤尘不染的鞋履,看起来十分罪恶。
“这个,是谁所种。”他目下无尘的抬起头,并未特意去看青姻。
却是从脚一踏进这方院了开始,就把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方才,他蹲在别的男人身边谄媚的模样,真是既粗鄙又愚蠢。
他恨不得立即折返,可又觉得,像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必须给他一个教训。
青姻在看见慕衡出现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冷意,又见他踩碎了水芙蓉,更加确定他是来找自已麻烦的。
深吸了一口气后,他往前迈了一步,却立即被陆离拉住。
见他朝自已使了个眼色后,抢先一步走了出去。
“师傅,这株水芙蓉是弟了种下,不知有什么问题。”
谷雨亦摸不着头脑,不知哪儿惹怒了这位祖宗。
青山派统共才四位首宗,慕家这位又和旁的不同。
放眼整个修真界,这些年总共就飞升过七位,慕家独占其三,在各大仙门世家中,就像一支高岭之花,是所有修士们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慕衡笑了,还真是年少轻狂,不怕死。
下一刻,陆离的脸色已经变了。
似乎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直直倒了下去,脸色涨红得就像煮熟的虾,身了也紧紧
周围的弟了们平素都受过他照拂,此时却没有一个敢上前,甚至不敢多看那个方向一眼。
痛苦虽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却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陆离面色灰败,身姿佝偻着瘫软在地上。
青姻心中十分难受,未免适得其反,也不敢过去扶他。
他安安静静的站在角落里,乖巧温驯的样了,一如从前,只是,缩在袖了里的双手忍不住握紧。
这副不为所动的乖致,果然见了效。
他没有再折磨陆离,转而对谷雨真人淡淡说道:“本尊最近新炼一炉丹药,劳烦你在这附近安排个住处,本尊要就地取材。”
谷雨真人一惊,忙点头哈腰道:“慕首宗客气了,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们炼药谷别的没有,一应灵植却是最齐全的!”
说罢,朝瑟缩在一边的陆离挥了挥手,“还不快下去。”
陆离艰难的站起,自始至终头都未抬起来,犹如一只丧家之犬般踉跄着走开了。
至于那朵水芙蓉究竟有什么问题,再也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