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布佤国的第二日,孔冶便带着戚云洛把这不算大的国家走了个遍。当晚,戚云洛便召集众人,拿着绘制简易的地图,与众人商讨建设方案。一连几日,他们都闷在书房中,为了方案争论不休,直到第七日,他们才勉强敲定出一套暂时可行的方案。
布佤国的重建对戚云洛等人来说,是至关重要的。然而,戚云洛却不便在此久留。自从她接手戚家开始,戚远卓便带着花嫡柔游山玩水去了,偌大个戚家,全都等着她照看。她在这个时候离开,已经是不合时宜,如今方案已经暂时定下,她便不能再待下去了。现在整个布佤国都由孔冶负责,可是戚云洛太了解孔冶了,若仅仅是带带那些狼崽子,他还能游刃有余。可若说管理一座刚刚兴建的城池,他定是力不从心。她必须安排个靠得住人来接手,思来想去,而今只有那个人可以让她信赖。思及此处,戚云洛不再犹豫,转身回到书房,连夜修书一封让红鸾送了出去。
望着仍然灯火通明的布佤国,戚云洛有感而发,提笔写下‘明耀’二字。这里,便是他们几人,照耀世间的开始。怀着满腔期许,戚云洛沉沉睡去。翌日一早,孔冶等人就发现,戚云洛和她带来的人都不见了,留下的只有桌案上的两个字。看着这两个字,孔冶一瞬间便明白戚云洛的意思,胸中升起一团火热。谁人年少不轻狂?谁人年少无梦想?即便是看似无欲无求的孔冶,同样也有着‘明耀’的梦想。他明白戚云洛为何走的如此匆忙,他同样看懂了戚云洛的梦想,摸着这两个字,孔冶突然狂笑不已。
天还未亮便匆忙踏上归途的戚云洛,定想不到她这两个字,会在未来给她带来多大的惊喜。同样,她也不知道当日午后,有个人望着她离去的方向,驻足了许久。
秋去冬来,又是一年团圆日,本该是热闹且温馨的时候,可戚家众人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他们离家许久的二小姐,终于回来了。在这欢庆的日子里,本是更值得开心的事情,却在看到她脸上的面巾后,不复存在。
戚家四口人围坐在饭桌上,都尽力的扬着嘴角,可空气中的哀伤却怎么也盖不住。一家四口都僵硬的找着开心的话题,而戚远卓等人每每都要小心翼翼的避开一些敏感词汇,尽可能的不去触碰戚云梦的心上的伤口。
戚云梦感受到家人的用心,也努力的维持着笑容。“爹娘,姐,你们不用这么刻意的安抚我,我真的没事。”
此话一出,戚远卓等人神情明显一僵,他尴尬的笑了笑,道:“爹爹知道,我家梦梦是多么坚强的女子,自然是没事的。”
花嫡柔睫毛微颤,缓缓的侧过身去,抬手擦拭了下眼角不小心滚落的泪珠。而后,笑着转过身道:“那是,我花嫡柔的女儿,都是最棒的!”
一家人都在安慰着戚云梦,惹得她眼眶一阵温热,她吸了吸鼻子道:“爹,我想留在家里,帮姐姐打理产业。我可能不太懂,不过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自她回家以后,戚云洛总是抽空陪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堆到了晚上,短短几日,她的眼底就乌青一片了。这些年她任性妄为,把整个戚家都扔给姐姐,如今该是她帮姐姐一起扛的时候了。
戚云洛摸了摸她的头道:“你不用管那些,好好在家休息休息,那些事有我处理就够了。”如今戚云梦的脸被毁了,她不想让她再去面对那些琐事,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的说了不该说的,让戚云梦再次受到伤害,那戚云洛非得自责死不可。
然而,戚云梦却望着戚云洛的眸子,坚定的道:“姐,你就让我去吧!我不想再像个废物一样,只会闯祸,只会让你们操心。你那么厉害,你的妹妹一定不能差。”
看着她那倔强的模样,戚云洛突然有些哑然,沉吟片刻后,她笑道:“好,那等过了年,我给你安排事情做,有什么不懂的,你就来问我。”
还在想如何让戚云梦打消这个念头的花嫡柔,听了戚云洛的话,顿时不赞同的皱了皱眉。下意识的看了眼眸光微亮的戚云梦,花嫡柔抿了抿唇。
饭后,花嫡柔才找了个机会,悄悄的拉着戚云洛到一边,低声道:“你怎么能让梦梦去做事呢?她现在这个样子,万一……哎!”
戚云洛伸手揽过她的胳膊,笑道:“娘,对于现在的梦梦来说,或许有个事情做,让她忙起来,会更好。这样她就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了。至于其他的……她早晚要面对,不如让她抛去那副皮囊,用自己的真本事给她自信。”她明白花嫡柔在担心什么,那也正是她之前所担忧的。可是当看到戚云梦倔强的眼神后,她突然觉得,或许这样对戚云梦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不逃避,不迷茫,这直面人生的勇气,让戚云洛都有点佩服。
花嫡柔垂眸思索了一番,而后叹道:“也罢,或许你的法子更好,不过你可得小心照顾她。”虽然她觉得这样或许更好,可是她仍是忧心不已,她的女儿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变成了这幅模样,她不想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戚云洛点点头,跟花嫡柔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照顾好戚云梦。花嫡柔这才安心的离去。
夜里,姐妹二人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望着皎洁的月光,喝着戚远卓珍藏了许久的陈酿好酒,相对无言。
戚云洛侧头看了眼戚云梦,见她眼中尽是伤痛,心中暗暗叹息。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原来的戚云梦满眼都是欢乐,见到她的笑容,即便有再大的烦心事,也会变得轻松不少。而今,那个姑娘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看不到底的忧伤。戚云洛很想知道她在外面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是每每话到嘴边,她就是问不出口。她怕她揭开这层疮疤后,那疮疤会流血不止,到时戚云梦又要花多久的时间,去等待它慢慢结痂?每每想到此处,她便再也不想问了。
正当戚云洛兀自感叹之际,戚云梦突然开口道:“姐,你的那个小铃铛呢?”
戚云洛一愣,下意识的撇了眼房门,僵硬的笑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戚云梦转头,神情忧伤的道:“它对你不是很重要么?为什么我回来之后,没见你拿出来过?”
戚云洛一边侧头回避她的目光,一边抬手抚上胸口,她深吸口气道:“你不是说它不好么?我也戴腻了……”她的话还没说完,戚云梦便伸手拉过她的手道:“姐,他……伤到你了么?”
闻言,戚云洛浑身一僵,她没有想到,曾经那个对情事懵懂无知的姑娘,会突然对她说这些,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伤到她了么?没有吧,从一开始就是她一个人的一往情深,他什么都没有承诺过,自然不算负了她。戚云洛苦笑道:“没有,他从没伤害过我……他从未真的属于过我……”一个从不属于她的人,怎么会伤害她?
“是么?从未属于过……却换得你的真心……真是好不公平。”戚云梦幽幽的道。
戚云洛转头看向她的侧脸,她那忧伤的神情,让戚云洛脑中闪过一道光,她试探的开口道:“他也未属于过你么?”
戚云梦自嘲一笑,猛的灌了口酒,烈酒入喉,火辣的感觉似乎烫到了她的心。她叹道:“从头到尾,不过是我一厢情愿。他从未说过非我不可,我却……”说着,她的眼底凝聚起水雾,声音颤抖的说不下去了。
戚云洛眸光暗了暗,她的印象中戚云梦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对于情事懵懂到近乎无知的地步。今日这样的戚云梦,让她陌生又熟悉。陌生于她的改变,熟悉于那份伤情。脑中突然闪过无尘那干净的面庞,戚云洛苦笑着道:“从未有谁是非谁不可,有的不过是自欺欺人。与其相见,不如怀念;与其怀念,不如……相忘于江湖……”
二人一抬头望月,一侧目望着房门,再不言语,空气突然间安静下来。寒冷的冬季,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着冰寒,这寒气一点点的流进心房,把那颗原本火热的心脏冷却,而后,渐渐结冰。
深夜时分,戚云梦才带着醉意晃晃悠悠的离开。戚云洛起身进房,掀起床榻的一角,从一个暗格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锦盒。她轻柔的抚摸着锦盒,而后缓缓打开,一个小小的铃铛,静静的躺在其中。她就这么静静看着,不知不觉间,眼角滑下一丝冰凉。
有些人,不见则不念,不闻则不忆。念之思入骨,忆之断人肠。
(https://www.yqwxw.cc/html/130/130574/501547744.html)
www.yqwxw.cc。m.yqw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