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万钧和高士廉谈了大半个晚上,一开始还是在为编撰礼书的事,后来逐渐就变成如何治理国家了。
任何一件事,它一定是由,出发点、过程、结果,这三个部分组成。
那么在对一件事情进行判断的时候,有人注重的是出发点;有人注重的是过程;还有的人注重的是结果。
高士廉就属于那种注重过程的,常以圣人的话作为行事准则。
这让姜万钧有时候很头疼,因为过于重视过程,太容易流于形式了。
就比如:
因为有孝心,所以“卧冰求鲤”,这是成立的。有孝心的人,做出一些“荒唐”的事并不能算荒唐。
但反过来,只要“卧冰求鲤”就证明有孝心是不对的。
鼓励大家,大冬天的,一个个全趴到冰面上,在那化冰捕鱼以证孝心,荒唐又可笑。
还不如让孩子弄个洗脸盆给父母洗脚,至少不至于浪费汤药钱。
姜万钧不否认过程的重要性,可太在意过程,流于形式,甚至到了病态的地步是绝对不可取的。
白天去抓萤火虫,晚上凿邻居家的墙,头悬梁锥刺股,低头一看,特么不识字,这不是白忙活了吗?
之前姜万钧对于那些举荐上来的人才,存档后未做批复,便是这个原因。
或许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他不希望见到,为了证明清廉,故意给新衣服打补丁这样的闹剧。
当然像姜万钧这种过于注重出发点的,其实也不好。
只要出发点是正确的,哪怕结果很糟糕,依然不会去追究责任,这是帝王心态,一切唯我。下边人做事的时候,只要出发点是忠于皇上的,一心为了皇上,那便有功无过。
这也不合适。
还有的人看待事情是以结果为导向的,一切只看结果,这是商人的心态。初衷是什么,过程怎样,都可以忽略,只要结果,走到极致就成了唯利是图。
这几年,李纲和褚亮两人定期会来给姜万钧上课,姜万钧学到了不少东西。
姜万钧正在考虑,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该成立一所官员进修学校了。
不求下边的官员全能成为国家栋梁之才,但也不能连遮风挡雨都做不到,四处漏风。
想要治国,必要治民;想要治民,先要治官。
让宫宁将高士廉送出宫,顺便到立政殿那边打个招呼,姜万钧今晚就留在自己寝宫这边,懒得动弹了。
晚上少喝了一点酒,这会儿酒劲过去了,姜万钧半点困意都没有。
强行将江南的世家迁到洛阳,这是一步险棋。冒这个险,值得不值得现在还看不出来。
不过就算逼反了那些世家,姜万钧也认了,不趁着现在动手,等到大宁彻底稳定下来之后,他未必还有那个勇气。
如果可以,姜万钧当然也想温水煮青蛙,但当“青蛙”已经察觉到了危险,并且已经开始有所行动,姜万钧就不得不下狠手了。
任何人想要破坏抡才大典都是不允许的,有人担心寒门崛起后便不再是寒门,姜万钧却一点都不担心。
或许寒门崛起后不再贫寒,但地球是圆的,只要有对比,就一定有高有低。姜万钧要做的,就是打开通道,让处在下边的人有上升的空间,那么大宁便可以滚动着前进。
关于是否允许江南数千士子参加抡才大典的事,姜万钧还在等。
如果迁徙进行的顺利,姜万钧不介意网开一面,安排一次补考,让成绩优异者来京参加复试。
如果迁徙不顺利,那“欺君之罪”就可以安排上,在大宁可没有“法不责众”这一说。
不过不管怎样,那些涉案的官员都必须严惩。
这点是没有情面可留的,姜万钧本来以为立国没几年,他们好歹会做做样子,稍微伪装一下。
甚至姜万钧在想,如果他们能伪装一辈子忠臣,姜万钧干脆捏鼻子认了。
好嘛,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了。
再放纵下去,还得了?
“陛下,昭妃求见。”宫宁小声禀报道。
“这么晚了,她来干什么?”
“昭妃说是皇后娘娘批准的。”
“让她进来吧!”姜万钧正好要向李秀宁了解一些情况。
李建成身边的几个人的资料已经摆在了案头上。
李媛,是李渊的堂侄。带兵不怎么样,但却是李建成身边少有几位领兵的将领。
韦挺,前隋民部尚书韦冲之子,出身韦氏。少时与李建成交好,李建成当上太子后,他官拜太子卫率。
王君廓,此人没有什么背景,当过山贼,曾被瓦岗寨收编过,还是李媛给提拔起来的。
事实上,李元吉身边的薛万彻和薛万钧两兄弟也是李建成当初安插过去的。
如果李建成当时能够顺利抵达辽东,或许真有机会。
不过辽东的军队大部分掌握在李绩,侯君集,段志玄,张亮等人手上。李世民不死,李建成仅仅是有机会罢了。
脚步声响起,宫宁将李秀宁引进来,自己便退了出去。
“秀宁拜见陛下……”
“起来吧,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休息?”
“妾身与淑妃在立政殿陪皇后说话,一时不察忘了时辰。刚才陛下让人传话,我们才发现已经这么晚了,幸好皇后没有怪罪……”
“嗯,过来坐吧!”姜万钧才不信长孙那边是因为聊天忘了时间。
就算长孙能忘,下边人也不敢忘,否则就是失职。
“陛下不休息吗?”李秀宁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等会儿,还有几分奏折要处理。”姜万钧也没有太要紧的事,但总要假装“矜持”一下。
李秀宁点了点,然后绕到了姜万钧的身后。
像姜万钧这么勤政的,李秀宁还是第一次见到。
当初她父皇可没有这么勤奋,尤其到了洛阳之后,经常一连几天都处在醉酒的状态。朝中的大小事务全部由几个亲王和宰相处理,然后向他禀报。
正因为如此,很多事情都被隐瞒了下来。
因为知道有人隐瞒,皇上变得特别敏感多疑,经常听风就是雨。
如此这般,大唐焉有不乱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