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齐国公来了。”婢女小声道。
“他来这干嘛?”听说兄长来了立政殿,长孙露出一丝不悦。
白天的事她已经听说了,兄长实在是太不小心了,怎么能让“刺客”混进昭妃省亲的随行人员里去。这要出了什么事,皇上调查起来,她怎么和皇上解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指使的。
换一个人敢这么干,非被挂到旗杆上风干了不可。
“齐国公说是皇上让他来这侯着。”
“那就让他侯着吧!皇上在做什么?”
“晚上皇上召见了颜师古和两位士子,三人现在还没出来。”
“好了,本宫知道了,下去吧。”长孙是知道的,皇上不太喜欢那个颜师古,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聊了这么长时间,真是怪哉。
长孙哪里知道,这会儿姜万钧都要被颜师古给气炸了。
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马周刺激,所以今天颜师古的脑壳格外的硬。
借着之前马周打开的话头,颜师古对姜万钧以往制定的政策好一番“批判”,言辞上相当激烈。
在颜师古看来,百姓就该老老实实种地,又是经商,又是做工,又是读书的,哪里忙得过来,此时早已经是疲惫不堪,苦不堪言了。
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劳民过甚”。
那意思,这时候要是有一个陈胜、吴广,这样的人,百姓搞不好已经揭竿而起了。
如此荒诞无稽之言,颜师古说得情真意切,要不是姜万钧经常出去走走,指不定就信了。
颜师古喊出的第二句口号是,“祖宗之法不可废”。
自打大宁立国以来,废除了许多旧制,这也是颜师古不太能接受的。
当然,最让颜师古不满的是,皇上对军方的态度,明显要好于士子名流。
姜万钧一开始还耐着性子给颜师古解释,但慢慢他发现,很多时候道理是说不通的。
因为姜万钧能够看到的东西,颜师古看不到,颜师古不知道世界的另一边在发生什么,他也想象不到后世的列强是何等的泯灭人性。
偏偏姜万钧也没办法拿出证据来,尽管他说的都是事实,但现在说出来,只能算是他的“猜测”。
按照颜师古的意思,只要恢复“祖制”,依照先贤所说的那样去治理国家,“三代之治”那样的盛世便未来可期。
这特么就尴尬了,尽管姜万钧经常把“三代之治”挂在嘴边,但那根本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就算他把大宁建造成世外桃源又能如何?
等到千年以后,西方完成工业革命后,带着坚船利炮打过来,农耕文明就要被“降维打击”了。真到了那个时候,谁管你是“桃花源”还是“菊花园”。
掩耳盗铃,自娱自乐那是不行的。
说服不了姜万钧的颜师古,激动得干脆把帽子都摘了。
“臣所惜者,以陛下之圣明,不师虞舜周宣之德,反慕秦皇汉武之所为。踰葱岭、绝大漠、鏖皋兰、焚龍庭……
汉武帝晚年幡然醒悟,于是有了《轮台罪己诏》,这才让天下复安,否则必将步始皇帝后尘……
陛下曾言,‘以史为鉴’。
臣不知,陛下口中的‘以史为鉴’,难道是已经准备好《罪己诏》了吗……”脸红脖子粗的颜师古瞪着眼睛问道。
姜万钧被气笑了,让颜师古一说,就好像大宁已经风雨飘摇,马上就要垮塌了似的。
说他不学虞舜周宣,反而学习秦皇汉武,姜万钧还真不认为这句话是贬义。
放在后世,要是被比作秦皇,汉武,那都不算是贬义,但是放在现在却一样。
尤其秦始皇,可谓是,“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姜万钧懒得再废话,“卿既然这么希望朕下一道《罪己诏》,好啊!那就由你来替朕草拟一份《罪己诏》,年后上朝的时候递到内阁审议。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朕累了,都跪安吧!”
姜万钧发誓,以后再也不和颜师古这种“腐儒”吵架,太特么累人,脑细胞死了一茬。
是他大意了,他以为道理能讲得通,但事实并非如此。
当对方关闭了大门,你在外头喊破喉咙也没有用,唯一的办法就是砸开大门,强行送“温暖”。
可是姜万钧又不敢踹门,他怕自己一脚把人给踹死,到时候就更解释不清楚。
丢下颜师古等人,姜万钧自己先走了。
回到寝宫,姜万钧缓了好一会儿才消气。
都说皇上手掌生杀大权,可事实上哪里是那么简单的。
好人难做,好皇帝更难做……
姜万钧也不知道自己走神了多久,直到趙虞进来禀报。才将他惊醒。
“陛下,程将军派人把宫宁和长孙无逸送过来了,程将军已经连夜赶往洛阳。”
“知道了,让宫宁来见朕,把长孙无逸也送去皇后那里吧!”
“是。”趙虞退了下去。
唉!
姜万钧叹了一口气,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置长孙无逸。
杀又不能杀,打一顿板子未必能让对方长记性,必须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行。
这个蠢货啊!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想到了“揭发检举”长孙无忌的?
还想戴罪立功,怎么不上天呢!
这不是瞎胡闹嘛!
难道他不知道,一旦长孙无忌倒了,他也是死路一条?
“陛下……”宫宁进了门,扑通跪倒在地,鼻涕一把眼泪一把,“陛下,奴婢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宫宁说着,“呜呜呜”哭了起来。
“好啦,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起来,起来。
朕原本就是想给你放几天假休息休息,唉!”姜万钧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是奴婢给陛下丢脸了,当奴婢发现那孔家碧眼小儿欲要对昭妃不利时,想向陛下报信,却意外暴露了身份。奴婢当时都想干脆死了算了……”
“别动不动就死啊死的。对了,那长孙无逸是怎么回事?”姜万钧现在还迷糊着呢!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一个僧人给他看过相,说他与齐国公命相相克。”宫宁哪敢实话实说,事实上那个僧人说得更严重,说长孙无忌上克君、克父,下克妻、克子,中间克兄、克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