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楼的客房里,一黑一青对立而坐,凤子秋阴沉着脸,带着焦虑,他望着对面的顾临安,想问他关于海棠的事,张了几次口,却一字都没有说出口,而顾临安则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依旧风度翩翩,端着茶杯,抿了一口,顾临安抬头望了望凤子秋,见他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良久,才道:“昨日多亏凤公子及时出手,本王还未及好好感谢凤公子,今日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多谢。”说完,便再次端起茶杯对着凤子秋拱拱手,道:“请。”凤子秋呆愣了片刻后,便端起水杯回礼,抿了口。
顾临安放下茶杯,对着凤子秋笑着道:“凤公子,是有何事要与本王说?”
凤子秋眼睫微低,没有言语,他从怀中掏出那半块玉佩,展示给顾临安,接着,深吸了口气,终于说出了口,他直视着顾临安道:“我想知道,关于她的事。”
顾临安眼神微颤,这是和海棠一样的半块玉佩,但却不是海棠的那半块,他眉宇间瞬间布满一层不安,又瞬间恢复了原状,他依旧笑着道:“凤公子何意?”
凤子秋用手指轻轻的抚摸着玉佩,道:“这半块玉佩,是我一个…一个朋友八年前送与我的,后来她出了一些意外,我便再也找不到她了,七年了,我找了她七年。”
顾临安微微一怔,他手指有些许颤抖,他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虽然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但还是云淡风轻的浅笑道:“凤公子的意思是指,海棠就是你要找的人,只因为同样的半块玉佩?”
凤子秋望着顾临安,眼神坚定道:“是,我肯定,不止是那玉佩,还有……”凤子秋回忆到,昨日救得海棠后,海棠无力的靠在自己身上,他低头看去,海棠靠在自己胸膛上,头微低着,恰好露出脖颈处的海棠花,如果之前凤子秋还不能肯定,那此刻,他却可以笃定,怀中的人儿就是自己找了七年之久的人。凤子秋顿了顿,接着道:“还有,她脖颈处的海棠花,与汐月的一模一样。”
顾临安沉思片刻,眼睫微抬,道:“所以凤公子是想知道些什么?”
凤子秋道:“虽然过了七年,可是样貌变化不会那么大,但她却不识得我。我想知道,她为何会与太子殿下一起,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顾临安静默一会,叹了口气道:“罢了,若是我不告知你,你早晚也会知晓,海棠亦会怪罪于我。”凤子秋听闻此话,瞬间聚神,顾临安深深望了凤子秋一眼,见他一脸期待模样,眼神略一黯淡,淡淡的道:“她是镇国将军卓庭云之女卓海棠,十三岁那年突生一场大病,醒来后便失去了记忆,没过多久卓将军战死沙场,卓夫人悲痛欲绝,不久也随卓将军而去,留下海棠一人。失去双亲的海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只有萱妃娘娘一人,便被萱妃娘娘带回宫中抚养。卓将军戎马一生,对朝廷忠心不二,战功赫赫,父皇便封海棠为郡主,以告慰卓将军夫妇在天之灵。至止便一直在宫中生活,从未离开过宫中。”
凤子秋自言自语道:“十三岁,生病,失忆,怪不得,怪不得她不识得我,她不是故意不理我,她不是故意不理我……”凤子秋情绪有些激动,他终于知晓,为何海棠不理自己,接着便激动的再次问道:“那之前的事你可曾知晓?”
顾临安见他那副模样,与平日的阴沉冷漠形象,佛若截然两人,一副无奈的表情,摇了摇头,道:“之前的事情,我并不清楚,有时她也会想之前的事,只是每次都头疼欲裂。但是我曾听萱妃娘娘提起过,海棠自幼身体赢弱,将军夫妇便命人带着海棠在外地养身,若不是一场大病,求医无果,也不会带她回府。”
凤子秋道:“不对,汐月身体并无异常,况且……”后面的话,凤子秋没有言语,他脑海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临安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眉尖微蹙,道:“我知晓的已经告知与你,凤公子是不是也应告知我,你所知晓的事?”
凤子秋点点头,满目柔情,道:“她小时候,脾气很臭,还很倔强,成天调皮捣蛋的,可没少给我添麻烦。她有个师傅,她会经常在我面前提起她的师傅,每次说起都滔滔不绝,甜甜的笑着。她真的很喜欢、很依赖他的师傅,我也见过她的师傅,虽然只是一面,却觉得,是个极好的人。”说到这儿,凤子秋却忽然眼神黯淡了下来,道:“可是后来,不知何故,那个她最喜欢的师傅不要她了。她跪在屋外,哭了很久、很久,谁的话也不听,没人劝的动她,那天下了好大的雨,她的师傅却视而不见,她晕在雨中,他的师傅也不曾露面。那夜,她烧的很厉害,一直说着梦话,一直昏睡了两日,醒来后的第一件事,还是去寻她师傅。可是这次,她的师傅是真的不会露面了,他死了,一场大火,烧的只剩下一具焦黑的尸体。”
顾临安听到这,心里隐隐作痛,他从未想过海棠的过往会是这般情景,他以为他们只是年少相识罢了,却不想还有这些曾经,不安的情绪夹杂着沉重感,他没有插话,抬眼见凤子秋深吸了口气,继续听他道:“她跪在墓前,却没有再哭,只是一会笑,一会自言自语,她已经几天没有进食了,我担心她,便想着去给她寻些食物,可是我回来的时候,她却不见了,只是那么一小会,真的只有一小会,我到处都找不到她,忽然,我想到一个地方,悬崖,是悬崖,我还是晚了,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跳下去。她就那么决然的跳了下去,没有一丝犹豫,根本就不听我的呼唤,连头都不回。”
凤子秋用力的握住自己的拳头,狠狠的砸在桌上,自责道:“若不是我离开,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事后,我便带人到崖下去寻。我也曾想过最坏的便是被野兽给吃了尸体,但是至少会留下骨头,可是崖下什么都找不到,别说是尸体了,连骨头,就是血迹也没有,我在想,会不会是被树枝给挂住了,被人救走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却没有她的任何踪迹,却不想她已经回到了父母身边,还失去了记忆,或者这一切都是天注定。”
顾临安道:“海棠现在安好,你无须再自责。”
凤子秋紧紧的握住座椅的扶手,用力之大,手指骨节都看的分外清楚,良久,才道:“这些年多谢太子殿下照顾汐月。”
顾临安心情似是低落,对于凤子秋,他心里是吃味的,他与海棠可以自幼相识,见过海棠的另一面,在海棠最难熬的的时刻能一直陪着她,而自己所认识的海棠,却从未有过调皮的一面,一直乖巧懂事。他试探性的问道:“凤公子有何打算?是想要告知她吗?”
凤子秋坚定的点点头。
顾临安眼神微眯,身子往后靠了靠,微扬着头道:“凤公子可曾想过,海棠若是记起以往的事,会如何?”
凤子秋错愕,他是没有考虑过。
顾临安神情一变,一脸严肃的道:“那些记忆,与她而言,是苦的,苦不堪言、悲痛欲绝的,是她宁愿死,也面对不了事。”凤子秋的眉宇间多了一层忧虑,顾临安见状继续道:“若是她记起,那是如同让她再死一次。”
凤子秋神情不安,顾临安说的话不无道理,他只顾想自己,却没有考虑过海棠,他的心里开始泛起了一层涟漪。顾临安见凤子秋的表情有些动摇,嘴角竟浅笑下,微不可查,道:“海棠现在的生活,恬静安宁,你又为何执意扰乱海棠的生活,你,不希望她过着平静的日子,无忧无愁?”
凤子秋一直没有言语,只是表情不断的变化着,这会,心里更加摇摆不定了,自己该如何是好?他缓缓的站起身,道:“太子殿下,多有打扰,在下先行离开。”话语一路,便立刻转身离开,他怕再多待一刻,他便彻底放弃了初心。只是他刚到门口,顾临安的声音便再次从身后传来:“凤公子,喜欢一个人是要她开心的生活还是悲伤的缅怀过去?”凤子秋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复,依旧快步离开。
顾临安望着凤子秋疾走的背影,心里惆怅,他手臂撑在茶几上,手指轻柔着太阳穴,眼神紧闭,眉间却紧蹙着,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直到祝南风来报:“郡主醒了。”他才缓过神来。顾临安来到海棠房前,轻轻推开门,看见海棠正背靠在床上,海棠似是察觉到,向着门的方向看去,见是顾临安,便冲着顾临安笑着道:“临安。”
顾临安微怔,片刻,笑了笑,心里暗道,只要你能这般笑着,无忧无虑,即便是不该,即便是错的,即便是当了恶人,我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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