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归云楼的伙计们已忙的热火朝天,今日便是拍卖大会,早早的便有客人来到,只为抢占一席之地,距离巳时开始的拍卖大会还有两个时辰,酒楼中央的高台上,没了翩翩起舞的舞女,却多了一面铜锣,一张书案。
酒楼的账房先生何老正在清点竞拍物。何老是归云楼的老人了,虽已过古稀之年,人却依旧红光满面,身体硬朗。何老自小便在归云楼长大,对归云楼尽心尽力,更是经历了多次拍卖大会,归云楼的人都很尊重何老,纤云也是,对这位老人家恭敬有加。
纤云身为归云楼的掌柜,自然是早早的就来到前厅,看着忙碌的何老,纤云道:“何老,今年的拍卖大会又要麻烦您老人家了。”
“瞧你说的,哪里话,归云楼的事就是我何老的事,我自当会尽力。反倒是你啊,一阵子没见,都清瘦了些,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归云楼的生意固然重要,可是身子更重要。”何老关心的说道。
纤云心头一暖,道:“何老的话,纤云会放心上的,待这几日事情结束,我便好好睡它个几天几夜。”这会的纤云像个被人长辈宠溺的孩子般。何老也是看着纤云一路走来,深知她一女子撑起酒楼着实不易,也很是心疼佩服纤云,不禁推着纤云往后院的方向去,边推边道:“行了,行了,这里啊,有我何老在,还有一群伙计在,你就放心吧,你再回房休息会。”被何老撵走的纤云,向着八角亭的方向走去,准备在亭子里小憩一下。
远远的望去,亭里有人影在晃动,待稍近些,纤云看清了厅里的人后,嘴角不自觉的就上扬起来。而亭子里的人,也看到纤云,四目相对,已是无法回避了,纤云越走越近,那人便越显得紧张。待纤云走到那人面前时,他更是连头都不敢抬,纤云更是故意不去看他,径直坐在石凳上。
片刻后,那人见纤云一直没有动静,便慢慢抬起头,往纤云的方向瞟去,却发现纤云手托头,似是睡着了一般。于是小心翼翼的靠近,俯下身子,凝视着纤云,一脸的深情,而纤云不知道是真的睡着了,还是故意配合似的,一动不动。看着纤云,那人心里就像抹了蜜一般甜,太阳升起,一缕光,照在纤云脸上,让平时娇艳的纤云,多了一份柔和与平静。那人伸出手,想要帮她捋顺散在额上的碎发,眼看着手指即将碰触到碎发,纤云长长的睫毛却微颤了下,那人的手顿了顿,终究还是停在了半空。那人收回了手,默默无声的笑了下,虽有不舍,但还是转身离开了。刚走出没几步,却听到身后响起了清脆的笑声,他回头看去,刚好对上纤云那双笑的弯弯的眼睛,立马转过头,加快步伐想要离开。
纤云哪会这么容易放过他,几个快步过去,挡在了那人的面前,接着似是半倚着那人般,用娇羞的语气问道:“祝大哥,纤云今日用的是新胭脂,你看,好看不好看?”说完不忘用眼神扫去身边这个身体已经僵硬住的人。
那人便是祝南风,一直偷视纤云的是祝南风,送胭脂的是祝南风,原是祝南风一直心系纤云。
这会祝南风的身体,已僵硬到仿佛不受自己控制般,他低头望着怀中的可人儿,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嗅着怀中人身上的香气,他感到自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忽然一股热流涌上心头,浑身似是麻痹了一般,竟是纤云在用手指一下一下的戳着祝南风的胸口处。祝南风再也忍不住了,他深吸了口气,突然一个转身,绕过纤云,几个起落,便逃也似的不见了踪影。
纤云望着祝南风仓皇落逃的样子,开怀大笑,心想:“我昨日还真是高估了你。”接着,似是想到了什么,方才还那般开心的面容,却忽然布满了一层忧愁,良久,才轻轻的叹了口气。
海棠这会也已早早梳洗好,刚打开房门,便看到侯在门前的青衫男子,海棠冲着青衫男子笑着说道:“早啊,今天的天气还是一样好啊,空气还是一样清新呢。”海棠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伸伸懒腰,深吸了一口气。说实话,海棠还是很喜欢归云楼的环境的。
一早就看到海棠那么明媚的笑容,青衫男子心里自然跟着愉悦,道:“看你心情这么好,昨夜里一定是睡的很好吧。”
海棠答道:“嗯,确实没有做噩梦。”
青衫男子道:“那便好,若是做了噩梦,可以说与我听,说出来,就不会那么恐怖了。”
海棠眼睫颤了颤,她知道青衫男子有意指她上次做了噩梦却没有告知与他的事,可是,这样的噩梦,说了又如何,这些是她自己的事,即便说了,青衫男子也帮不了她,自己已经很受对方照顾,不想再给他添麻烦。可是为了避免伤了青衫男子的好意,海棠还是浅笑道:“嗯,我知道了。”
青衫男子欣慰的点点头,道:“肚子该饿了吧,我已命人,把早膳送去后花园,我们去那儿用膳,你还可以看到那些五彩斑斓的花海。”海棠点点头,便随着青衫男子往后花园的方向走去。两人对昨夜发生的对话,都只字未提,似是没有发生过一般。
去往后花园的路上,海棠对面迎面走来几人,海棠看去,后面几人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皆是白衫,只是为首的男子却身穿白色斗篷,口鼻都被斗篷挡住,额上散落的碎发遮挡住眉毛和一半眼睛,海棠对他的着装很好奇,更有一种不可言喻的感觉吸引她,便一直盯着那人看着,与之擦肩而过时,海棠闻到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斗篷之人扫了一眼海棠,恰巧海棠也在一直看着他,虽只是短暂的对视,虽斗篷之人的眼睛被遮住了一半,但海棠还是从他那零散的碎发间,看到他那双眸若星河的眼睛,海棠木然站定,转身看着斗篷之人,对着青衫男子怔怔的问道:“那个人…是谁?”
青衫男子道:“洛家护法,黑曜,昨夜里到的,怎么了?”青衫男子也察觉到海棠的神情有些奇怪。
海棠看着远去的斗篷之人,心中却有着异样的感觉流过,是什么感觉,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不禁心里苦笑道,最近自己是怎么了,怎么看到谁都会有奇怪的感觉。她讪笑了下,便对青衫男子说道:“难怪,有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我只是看他身穿斗篷,有些奇怪罢了。”
青衫男子自是知道海棠说的不是真话,自来到广陵城的这几日,他总是见她一个人愣愣的发呆,眉头紧蹙着,他知道,海棠是在想以前的事情,以往从未见过她这般频繁的去想过,这几日海棠更是从未与他说过什么,包括她做的噩梦,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趟广陵之行,在无形中似是把他和海棠隔开了一些,是他想靠近,却接触不到的距离。青衫男子虽然心里不安,可表面上依旧云淡风轻的说道:“那便好,走吧。”青衫男子一把揽过海棠的肩膀,轻推着海棠走动,放在海棠肩膀上的手,不自觉的加重了些力道,海棠抬眼看去,见他目视前方,表情和平时一般,并无没什么变化,也便没有言语,一段路程后,青衫男子方才放手。
而斗蓬之人,看到海棠后,眼睫微微一颤,接着被斗篷遮住的嘴角不经意的笑了下,只是没人看得到,只有他自己知道。
海棠与青衫男子到后花园的时候,早膳已经放在石桌上了,祝南风也已经到了,站在石桌的一侧,表情有些呆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连他们到了,都没有察觉到,亏他还是个武林高手呢。青衫男子走到祝南风身后,轻轻拍了拍他,低声唤他:“南风?”祝南风依旧没有反应,海棠却是噗嗤一笑,道:“祝大哥,怕不是在想什么人,才会这般。”青衫男子微微错愕,这小子居然开窍了,不过会是谁呢?忽然,青衫男子调皮似的一笑,试探性的说道:“纤云姑娘……”话音未落,祝南风身子猛地一颤,一个轻跃,不见了。
青衫男子轻笑一声,道:“南风,出来吧,纤云姑娘不在。”片刻,祝南风才从一个花丛后面探头探脑的出现,一脸的窘迫相。
海棠怕祝南风难为情,便道:“大家都是自己人,祝大哥不必介怀,快坐下一起用膳吧。”
青衫男子也收起了方才的捉弄劲,一本正经的道:“无须多言,坐。”
祝南风抿着嘴,没有说话,低着头坐下,看表情还是有些难为情,耳根都有些浅红。
这时,青衫男子忽然起身,对着祝南风身后说道:“纤云姑娘……”海棠只觉得一阵风掠过,再看去,祝南风已再次消失了。
花园里,回荡着海棠与青衫男子的轻笑声,以及某个角落里,祝南风急促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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